“师傅,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什么?”
“有一美丽女子,在荒原里燃起一把火,火越烧越大,烧了很多东西。”
“梦乃虚幻,式微,无需害怕,来,师傅给你卜一卦。”
经卦轻摇,落下一支,被人轻轻拿起。
青衣尼姑看着经文,微微笑道:“笑是人间春,平生多自在,上上签。式微,宽心了吧。”
“嗯。”
“好了,下去做功课吧。”
“是,师傅。”
小尼姑恭谨的站起身子,松垮的僧服穿在身上,一晃一晃的走出去。
直至没了人影,青衣尼姑才看向手中的签文:笑斩人间春,难是人间劫。
却是一叹:“阿弥陀佛,大劫将至。”
三日后,有一尼姑带着一年幼的小尼姑出庙历练。
一路风餐露宿,半月后来到一户人家。
小尼姑看着匾上“晏府”微微疑惑的看向满脸尴尬的尼姑。
尼姑看这女童一眼,暗叹可惜。
递一封信给那卫国最年轻的丞相,道人说:“式微,这是你生父,以后你就在这里住下,长洛寺与你再无干系。”
说罢留下小尼姑一人,离开。
小尼姑站在大厅,满脸茫然,措手不及。
刚想开口拒绝,那尼姑已箭步离开。
晏嵩沉沉的看她一眼,冷声吩咐:“备间客房。”
说完,阔步离开。
小尼姑默默的揪揪鼻子,跟随仆人到一间客房。
客房整洁干净,小尼姑却觉得不如长洛寺拥挤的床铺好。
长洛寺
笃笃的木鱼声突然停止,一众尼姑都惊讶的看着中间的青衣尼姑。
却见她大笑一声,翻身跃起,朗声开口:“贫尼也该出去看看这人间了。”
尼姑们话还没说出口,那青衣女尼,已缓步离开大殿。众人还想阻拦,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青衣女尼的缓慢的步伐。
夜间,主卧里。
柳氏给男人倒杯参汤,柔柔的问:“老爷,那个孩子,怎么回来了?”
晏嵩一声冷哼:“命中带煞,克人利己,寺庙不收。”
柳氏惊讶:“那如何是好?”
“只能送她去别处了。”
柳氏劝慰:“老爷,不若让她留下来吧,她毕竟是您女儿。”
晏嵩大怒:“哼,若不是那贱女人使计,怎会有那个孽种,这辈子我晏嵩只有你一位夫人。”
“老爷,姐姐是你的正室夫人,你与她有孩子,我,我……”似乎说不下去了,柳氏捏着帕子轻轻哽咽。
晏嵩怜惜的将柳氏拥进怀中:“当年若不是她木婧嚣张跋扈,靠着家世,插进我俩之间,又怎会委屈你在她跟前做小,服侍她三年。”
柳氏担忧的说:“可是她人已经去了,这样对一个孩子好吗?”
晏嵩温柔的抚摸柳氏的头发:“你呀,就是太心善了,凡事都有因果,要不是木婧的因,又怎会有今日的果。”
“老爷。”柳氏柔柔的依进晏嵩怀里,只余下一娴柔秀美的脸庞在晏嵩的视线里。
却不知他柔弱的夫人正在暗自咬牙:木婧,纵我家世不如你,又如何?你看看你女儿的日子,现在,你还敢那么骄傲吗?
小尼姑在晏府待了五天,每日依旧早起做早课,吃过下人送来的饭菜之后,出来只带了几件衣服,这里不用她扫地砍柴,她无事,也不知道干些什么,整日就坐在屋子里发呆。
某一天,府里的夫人过来了。
柳氏不说话,端着杯茶在那里慢慢的喝。
小尼姑坐在小板凳上,耷拉着眼睛,看脚下的蚂蚁。
柳氏把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俾仆皆禁声,谁都知道夫人今天过来找茬的。
“你叫什么来着,哦,式微是吧。”柳氏缓步走到小尼姑旁边,面含歉意的看着她:“府里一共有三位哥儿两位姐儿,皆是上了族谱的。妾身整日里诸事烦扰,也只对族谱上的人熟悉,这没名字的妾身还真不记得。”
小尼姑仍是盯着小小的蚂蚁,那蚂蚁似乎是发现什么好吃的,一只一只的跑过来。
柳氏继续说:“说真的,以前呀不知道,这府里的事实在是太多,老爷这两年连展青云之志,各府里的应酬真是忙煞妾身了,偏偏府里事情又多,这里少根线,那里缺点油,芝麻点大事都是事呀,这晏府,虽然下人不少,可一个个的都需要我拿主意,唉,是真累啊,现在想来你母亲当年也挺不容易的。”
小尼姑一直低着头,柳氏只能看到一个光滑的头顶。柳氏心里不舒服,可是看到小尼姑身上洗的发白的道服,又是一笑:“哎,这可怜的孩子,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你的几个姐妹从小就娇惯着,衣服一丝褶皱都不能有,穿非得穿流云阁里出来的,赶明儿可得给你做几身,要不然,府里的下人可穿的都比你好咯。”
继续一言不发。
她再接再厉:“你可知道,道观为什么要把你送回来?”
没得到预期的反应,柳氏也不恼,她蹲下身子,凑近小尼姑,低声的说:“她们说,你呀,命中带煞,克人利己,不收。”
看到小尼姑愣了愣,柳氏兴奋的说:“是不是没想到?没过一天好日子,居然还有人说你克人利己呢,你说你娘是不是被你克死的,她以前可是彪悍的很呐!寒冬腊月的也不用穿大袄,可是为了救落水的你,一场春寒就夺走了她的命。”
柳氏满意的看到小尼姑的脸色变得苍白,她心满意足的走了。
蚂蚁渐渐变得有序了,排成一条直线,逐个的前进,每个驼一点食物之后再原路返回,个个勤劳,努力的搬运食物。突然,有只小手伸过来,捏住,掐死,如此,直到所有的蚂蚁都被掐死扔在地上,那人才愣愣的抬头,呆呆的看着外面,眼里的阴鸷一闪而过。
晏府的仆人发现那个小尼姑不再缩在那个客房里了,而是出来溜达了。
她经常一个地方一待就是半天,傻傻的站着,后面跟着的丫鬟都无聊的打瞌睡了,她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就连府里的公子小姐出来讽刺她,对她炫耀各种奇珍异宝,甚至和她同龄的大小姐拿出百年难得一遇的紫玉制成的小扇,娇笑着说,木婧也就剩下来这一样好东西了,那么大的木府,可惜呀!她也无动于衷,最终那些公子小姐们都无趣离开。
五日后,晏嵩领了一个白衣人士进来,带走了小尼姑。
夜间,晏府大小姐的房里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待到晏嵩柳氏赶到的时候,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柳氏惨叫一声:“我的儿啊!”
“是谁?!”晏嵩暴怒,众人都恐惧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无一人敢去回答。
赫然,那晏大小姐的脸上突然出现几道疤痕,血流满面!
少女摸着被毁的脸发狂大哭,嘶叫不止,哪还有一丝大家闺秀的摸样!
细看之下,那几道疤痕还有紫玉小扇上的花纹。可是,自那日之后,紫玉小扇失踪,再也没人见过它,而当时混乱的情况,没有一人想到那小扇上去。
自此以后,晏府少了一个娇美可爱的大小姐,多了一个整日疑神疑鬼的疯子,家宅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