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天气越来越冷,百姓都开始猫冬了,朝廷最近也没什么事,李承乾有了几天闲工夫,和长孙冲他们几个约好了一起出来玩玩。
此时人还没到齐,李承乾坐在京城最大的一间酒楼醉长安的二楼,百无聊赖的转着手里的酒杯,轻声吟道。
“唐兄好文采。”伴随着一声赞叹,房遗直和杜构的身影从楼梯口转了出来。
“你们怎么到现在才来?”李承乾问道。
“还不是因为明年科举的事。不知怎么的,今年来长安报名的士子特别多,有许多士子都找不到借宿的地方,这些人里说不定哪个就是未来的国家栋梁,礼部也不敢怠慢,到处找房子安排这些人,这不,一直到现在才忙完。”杜构一脸无奈地说道。
“马上就要举行春闱了吗?”李承乾最近一直在处理户部的事,对于其他的事没时间关心,倒是不知道科举已经快开始了。唐朝的科举一般在一二月份的时候举行,日期不定,早的话上元节过后没几天就开始,晚一点就有可能拖到二月底。
“是啊,按照陛下的旨意,今年的科举安排的比较早,上元节后就要开考了。”
“这样啊......”李承乾沉吟了一下,说道,“算了,不想了,科举的事自然有虞世南他们几个老大人去操心。难得有空,不如好好想想该去哪玩。”
“还能去哪?雪下的这么大,又不能去打猎,蹴鞠什么的早就玩腻了。”程处亮有气无力的说道。
房遗直和杜构对视了一眼,说道:“我们倒是知道一个好玩的地方。”
“哦?说说,是什么去处?”程处亮突然来了精神。
杜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们在安置那些士子的时候,听说最近平康坊来了一个江南女子,名为桃夭,号称是‘诗琴双绝’,裙下之臣无数,那些个士子无不以见其一面为荣。本来我和房兄还商量着什么时候去见识见识,既然大家都这么有空,不如一起去怎么样?”
众人都转过头看着李承乾,只要李承乾肯去,他们自然就没有问题了。
李承乾当然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看着自己,他早就想见识见识古代的青楼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不过碍于御史台那些人,这才一直没去。这两天御史台的那些人都被李二陛下派出去监督各地新政实施的情况,没人有功夫管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
想到这里,李承乾点点头,说道:“孤也想见识见识,走吧。”
平康坊,是长安,乃至于整个大唐最大的红灯区,有读书人曾经写诗称赞:“京师烟柳繁华处,绝胜江南十六州。”平康坊的繁华可见一斑。平康坊内,除了传统的青楼,还有不少胡人开设的妓馆,那里的胡旋舞和那些散发着异域风情的女子让不少人趋之若鹜,挥金如土。不过要说最近平康坊最火热的青楼,绝对非珠月楼莫属。珠月楼最近来了个名叫桃夭的姑娘,生的玲珑剔透,楚楚可怜,不少富商巨贾,文人士子一掷千金,只为一睹佳人芳容而不可得。
站在珠月楼门外,看着熙熙攘攘的将大门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李承乾觉得这和前世那些疯狂的追星族也没什么区别。让随从们把挤成一团的人群分开,几人径直走进了珠月楼。
进得门来,突然觉得一阵热浪袭来,宽阔的大厅里点着十几个巨大的火盆,整个室内温暖如春,脂粉气,酒香,弥漫在整个空间里,中人欲醉。把斗篷脱下来交给身边的小厮,几人迈步往里走,大厅里人声鼎沸,一片喧闹。几人正在找位置,突然发现了一个熟人,一袭锦衣的李恪正独自占了张桌子,自斟自饮的好不快活。
李恪此时也看到了几人,起身走了过来。看到李恪,房遗直等人正准备行礼,李恪抢先说道:“几位兄台好久不见,小弟杨书有礼了。”
几人反应过来,连忙顺着他的话,嬉笑着见礼。
李承乾等人跟着李恪到了他的位子上坐下,李承乾小声说道:“你小子马上就要出京赴任,不在王府里好好准备,还有闲工夫来这瓦舍勾栏里厮混,看来也是闲的很,孤真应该给父皇说说,多让你做点事了。”
“小弟听说这珠月楼来了个人间绝色,早就心痒难耐了,今天好不容易得了个空出来看看,大哥何必和我见识。再说大哥自己不也来了,连大哥都有功夫,何况我们这种闲散之人。”
“你小子,歪理一堆。”李承乾实在是拿这个惫懒家伙没办法,开口问道,“你小子来了多久了?可曾见到那个‘人间绝色’?”
李恪突然变的和霜打的茄子一样:“唉,别说了,这珠月楼也不知从哪学来的破规矩,要想见这桃夭姑娘,有钱没用,必须要有文采。现场作诗一首,如果能得到姑娘的青睐,自然有人带你到后面,如果姑娘不满意,那就没办法了,给再多的钱也白费。小弟试了一下,很可惜没有得到姑娘青睐,本来准备再喝几杯就打道回府,没想到碰到了大哥,以大哥的学识,作诗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小弟也正好跟着大哥沾沾光,看看这京中传的神乎其神的桃夭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李恪的信心倒不是空穴来风,李承乾自从上次酒宴上抄袭了一首《从军行》,顿时诗名远播,之后又流出几首李承乾无意间说出的诗句,太子殿下的名声算是在文坛彻底打响了,不少人都将李承乾奉为当朝诗宗。在李恪看来,一个青楼女子,再厉害又能有多少见识,有这么个大诗人在,还不是简简单单的就拿下了。
“唉,逛个窑子还要作诗,真是麻烦的紧。”程处亮平时最不耐烦这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东西,在他看来,有时间摆弄这些,不如练几趟拳脚,喝几坛好酒。
“处亮慎言!珠月楼怎么可以一般的妓馆相比,如果让人听到你这么说,我们几个都要被人轰出去。”李恪连忙制止程处亮。
程知节有心给程处亮和清河公主结亲,以后李恪可就是他程处亮的大舅子,李恪的话对他还是有些威慑力的,立马闭上嘴,只顾灌酒,再也不说话了。
有了程处亮的例子,其他人也都不言不语,自顾自的喝酒,李恪抬起头四处看了看,朝远处一人挥了挥手,叫道:“花娘,花娘,快过来。”
名叫‘花娘’的女子看上去年近三旬,眼角生了些细纹,身穿一袭红黄相间的长裙,一头青丝用一支金步摇束着,额头贴着桃花钿,虽然室内不冷,可说到底现在已经到了寒冬腊月,这花娘手中却拿着一把扇子,走动之间,一步一摇,配上她如水的身段,闪动着波光的眼神,实在让人不由的心中一荡。
“哟,杨公子还没走哪?奴家说了,杨公子的诗没入桃夭姑娘的眼,奴家也没办法,再等下去也是无谓。”看来这个花娘和李恪很是熟稔,语气间也带了些调侃。
“花娘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的,既然小可的诗桃夭姑娘看不上,我也不会死缠烂打。不过赶巧我今天碰到一个朋友,他可是诗坛圣手,我今天非要借着他的光,见一见桃夭姑娘不可。”李恪一脸自信的说道。
花娘看李恪不像说大话的样子,倒是开始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他如此放心,看了一圈众人,开口问道:“不知是哪位公子想要试试啊?”
李承乾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在下。”
“哎呦,这位公子生的真是俊俏,何必废那心力求见桃夭呢,奴家这里多的是风流儿女,自然能把公子伺候的好好的,如果公子看不上她们,奴家也可以亲自伺候公子的。”说着,竟然想往李承乾身上靠过来,被站在李承乾身边的杨林伸手拦住了。
李承乾作为一个现代人,看过那么多日本小电影,哪里会被这种言语上的挑逗刺激到,微微一笑,说道:“花娘不要耍笑在下了,我等今日不过是想见识一下名动长安的桃夭姑娘到底是何样人物,烦劳花娘费心了。”
看到杨林板着个脸,心知这油是揩不到了,花娘站起身,说道:“既然公子一定要见桃夭,那这规矩自然是要遵从的,烦劳公子作诗一首,奴家送给桃夭姑娘,如若姑娘看得上,自然会与公子相见,其他的奴家可就帮不上忙了。”
对于“作诗”这回事李承乾早就驾轻就熟,还是有信心的,答应下来:“劳烦花娘出题。”
花娘四周看了看,回过头来说道:“便以院中那株梅花为题如何?”
李承乾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只见一株腊梅在庭中开的正盛,寒冬腊月的,百花全都凋零了,这株腊梅却开的正鲜艳。李承乾思虑片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吩咐道:“拿纸笔来。”
自有小厮送上纸笔,李承乾执笔在手,没有丝毫停顿的在纸上写了起来,不过眨眼功夫,就已写完,随手将笔丢在一边,问道:“各位以为此诗如何?”
众人连忙围上来,看向桌上那张不过尺许的白纸,只见一首七律映入眼帘。
“众芳摇落独暄妍,
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
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
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
不须擅板共金樽。”
“好!好字!好诗!花娘,有此诗在此,我们可能见到桃夭姑娘了?”李恪眼中满是兴奋地神色,也不知是因为这首诗,还是因为能够见到佳人。
花娘眼里满是桃心:“公子高才,花娘可是心仪的很呢。不过能不能见到桃夭姑娘,还得姑娘自己做主。”说完,便招来一个小厮,拿着诗稿,往后院走去。
李承乾一点都不着急,自己抄的这首诗可是传世之作,是宋诗里难得的精品,如果这样还不能打动那个什么桃夭姑娘的话,只能说她是有意刁难这些求见之人了。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那个送信的小厮就回来了,恭声到:“姑娘请各位公子一叙。”
“哈哈,果然大哥一出马,就手到擒来了。快,我们去见见这个桃夭姑娘长的什么样子。”李恪连忙催促的众人起身。
桃夭姑娘住的地方是一个单独的小楼,众人进得楼来,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四周,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小厮安排众人坐下,上好了糕点酒食便退了下去。
几人还在纳闷这桃夭姑娘在什么地方,便听到一边的帷幕之后响起一缕琴音,接着便有一个女声开始唱起李承乾刚刚作的那首诗。诗句婉转,琴音更加婉转,众人不知不觉就沉醉于其中。过了不知多久,琴声慢慢隐去,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只见一个身穿水绿色衣衫的女子从帷幕后面走出来,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略微有些婴儿肥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稚气,可是眉宇间却满是沧桑,这种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竟然毫无冲突的融合在一起,看的众人一时失神,心中只有《诗经》中那句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夭姑娘对众人这个样子也见怪不怪了,行了一礼,问道:“不知刚才的诗作是出自哪位公子的手笔。”
李承乾回过神来,回了一礼:“不才正是在下的拙作。”
桃夭眼神一亮,说道:“公子高才。”
“姑娘谬赞了。”李承乾倒是真心谦虚了一句。本来嘛,他写的诗都是抄来的,真正让他自己写,估计也是狗屁不通。
桃夭姑娘走到众人身边坐下。有了这么个美女在面前,程处亮和秦怀道这两个小子也不好意思再口没遮拦的胡说八道,众人倒也相谈甚欢。
等到天色已晚,杨林进来禀告,李承乾带这种人告辞而出,各回各家。临走时桃夭倒是颇为不舍,邀请李承乾下次再会。对于她的邀请,李承乾可不会放在心上,没过几天就不知道忘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次他会去青楼纯粹就是因为前世对于青楼是什么样子的很感兴趣,再加上房遗直他们的怂恿才陪着一起去的,既然已经见识过了,以后他可不打算再去了。说到底他这个皇太子的身份和青楼楚馆这种地方还是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