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小学放的十天夏收假,地无一垄,田无一分的欢喜并没有闲着,她通过来到石桥后,平日对学生的家访,还有从老校长那里得到的了解,学校师生谁家有困难,谁家劳力少,没放假前,自己就暗自做了计划。
这边学校一放假,她就到最需要帮忙的人家去搭把手。这家割一上午麦,那家装一下午车,给下地干活的人送饭送水,比自己家有麦田还忙。
夏收时全凭手割人拉,没有任何机械的年代,农村所有的农户家,自己正收割的麦田里,突然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到家里帮忙,就像看到了把自己从劳累疲惫,近乎崩溃的深渊里解脱出来的救星。
直起腰酸背痛的身子,拧眉抬眼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完的麦子,多一个人的加入,就像看到了希望,已经快撑不住的身体,顿时轻松了许多,每个人如打了鸡血似的会兴奋,会加快速度。
特别看到文文弱弱,石桥漂亮水灵的女老师来给自己家帮忙,本来有丁点火星就能爆炸的收麦场,顿时有了温暖人心的话语和久违了欢快的笑声,沉闷焦躁的情绪也开始愉悦,繁重单调的劳动因为女孩的加入,犹如一股清新凉爽的空气从头到脚,轻轻滑过,一直冲刷到了每个人的五脏六腑。
欢喜十天的假期,在忙碌和劳累中结束了,她从劳动中学到了,很多书本中学不到的知识,虽然辛苦却也受益匪浅。
过完夏收假没几天,省里又给石桥小学送来了一副篮球架,和一些体育用品,有羽毛球拍,乒乒乓球台,足球·········
篮球架,乒乓球台运过来安装到了操场上,每天的课余时间,一群小小的身影冲向操场,上蹦下跳,打篮球,踢足球······旁边围着的孩子,又喊又叫的助兴看热闹,校园沸腾了,大大丰富了学生们的课余时间。宋校长和老师们对收到的东西,依然惊喜,却已经见怪不怪欣然接受的心安理得。
酷热的盛夏一到,第二学期也要结束了,期末考试后,学生们不用再到学校上课,放两天假,回家等着老师把试卷改完后,再到学校领完通知书就放暑假了。
七月火辣辣的太阳,直射到只有一层预制板的平房顶上,没有空调连电扇也没有的办公室,热的已坐不住人了。
其他几个老师都把试卷,拿到自己家里去批阅,欢喜也回到自己后面的住处批改,虽然她的房间不比办公室凉快,里面有她刚从城里买回来的小电扇,能腾出手来尽快的把卷子改完,明天一早,上课就能发到学生的手中,讲解完试卷布置好暑假作业,孩子们就不用到学校来了。
欢喜简单的吃过晚饭,又坐到了书桌前,想把最后几个学生的试卷批改完,桌子上的小电扇”嗡嗡嗡······“不停摇头晃脑的转动着,如吹风机调到微暖,没有凉意的风,吹起欢喜脸上一缕湿嗒嗒的头发,掀着桌上试卷一角”哗啦啦”响一声停一会,紧跟着又是一阵响动反复的循环,外面树上的知了和河里的青蛙呼应的一唱一和。
批改完最后一份试卷,欢喜长长的舒了口气,伸了伸僵硬的腰身,站起来走到脸盆前,洗了把汗水淋漓的脸。
离开电扇的吹拂,经过白天太阳的炙烤,刚落黑的房间里,如蒸笼一般让人喘不过来气,欢喜推开房门,拿了把椅子,上到自己住的平房顶上,刚踏到房顶的水泥面上,脚下通过鞋底的传射,一股暖暖的热流涌到了头顶,不过脸上倒有一丝微风吹过,比房间里,电扇吹出的风舒服多了。
欢喜站在高高的房顶上,城市之中现在正是色彩斑斓,光幻迷离,不比白天消停,乡村的夜晚却是一片黑暗,村庄和田野,如一团冲不出去粘稠的墨。
各家各户的窗口都是黑灯瞎火的,吝啬的不露出一丝光亮,老老少少都聚集在村头村尾,纳凉闲聊去了,远远的不时传来孩子的嬉闹声,和女人聊的兴起,毫无遮拦的大笑声。
黑漆漆的夜色中,如水墨画一般,模糊的轮廓和白天的记忆,欢喜感觉到北边的田野东边的村庄,南边的小路和西边”哗哗”流淌的清水河,抬头看到深邃浩瀚的苍穹,幽暗的天空中繁星闪烁,仿佛自己已和天空浑然一体。
都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魂,繁星中,不知有没有外公外婆爸爸妈妈看自己的眼睛,他们的旁边肯定留有自己的位置,自己早晚要回到他们的身边。
突然涌上来的伤感,让欢喜心中踟蹰不舍,惶恐不安了起来,一无所有的自己,对早已想明白的人生自然规律,到底有什么不舍,还有什么可恐惧的呢,欢喜愣愣的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也没想明白自己的惴惴不安从何而来,因何而发。
欢喜面朝北方,走到自己平日最喜欢站的位置停了下来,几步远围墙下的草丛里,雄蛐蛐卖力的震动翅膀,自认为,自己发出的是世间最悦耳动听的天籁之音,臆想引来梦寐以求的佳偶。
欢喜想张开双臂,缓解一下自己匪夷游思,脱离主题的头绪,胳膊还没有抬起,忽然大脑晃过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仿佛想起什么”噗嗤”竟笑出声来,惊的鸣叫正欢“唧唧吱,唧唧吱······“好不容易遇见心仪雌性的雄虫,猛得停止了左右两翅的一张一合,相互摩擦,而发出欣喜若狂,兴奋到极点的狂笑,又悄无声息的伏在黑暗中,等待下一次的艳遇。
欢喜抿嘴想起,阳光下的春天,郑豫紧紧抱住自己,以为自己要跳房自杀的那一刻,成熟男人惊恐的表情和紧张的样子,想起来都好笑。欢喜用双臂抱住自己的肩膀,长长的一个深呼吸,仿佛嗅到了空气中掠过熟悉,淡淡香烟味。
欢喜猛然清醒的晃了几下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生气的小声呵斥自己
“你胡思乱想什么,傻瓜,别人早把你忘到爪哇国去了,就是别人不忘你,你也必须把他忘到爪哇国里”
人有时会随着情绪的变化而摇摆不定,会被自己的喜恶左右,欢喜奇怪,自己怎么会想起那个冷峻的平头男,绞尽脑汁也没有想清楚,人的喜恶会随着什么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