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豫心不平气不和的,快速赶到长途汽车站,在候车室检票口转了两圈,也没有看见欢喜的人影,他又连忙开车顺着去安城的方向驶出了市区。
路上他逼停了好几俩开往安城的公共汽车,车上也都没见欢喜,只好失望的转了回来。
在回来的路上,他给沈光远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没有找到欢喜,也许她已经坐上长途车,现在可能快到安城了,郑豫打完电话,就直接出车去了。
郑豫的假期似乎也结束了,他开着出租车,又穿梭在熟悉的大街小巷。
欢喜坐的是一辆途经安城的过路车,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过玻璃,熟悉的车牌号,从眼前一闪而过。
深绿色的出租车,超过自己坐的这辆车,拦停了跑在前面一辆直达安城的大巴车。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人,让她更是熟悉的心头一阵颤栗。
欢喜无意识的低下了头,把自己的身体隐藏在前排靠背后面,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后面的大巴车已经开动了,不紧不慢的跟着欢喜。
没有爱,也就没有所谓的牵系
她就要到石桥了,她要安安静静没有波澜的回到石桥,就像走时一样,不受任何影响的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春天似乎要来了,风里带着让人迷醉的香气,欢喜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
经过去年一学期的努力,新学期欢喜的工作顺利多了。学生们都非常喜欢上她的课,老校长更是对她支持有加,照顾有余,欢喜提出的困难和问题,只要他能办到的,都会给她尽快的解决。
老校长也姓宋,大名叫宋长胜,不过欢喜听见石桥的老少爷们都叫他麦囤,麦囤应该是他的小名,宋校长的老屋,就在石桥小学东围墙外隔两三家,祖祖辈辈都是石桥人,父母早已过世,他现在自己的家在安城,几个兄弟都还在石桥,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欢喜来到石桥后,只告诉老校长一个人,她的父亲也是石桥人,叫宋不穷,自己理所当然,毫不含糊的就是石桥人。
没想到老校长和爸爸,他们俩竟是发小,一起下河摸鱼,上树偷枣的玩伴,相差没几岁,当他听欢喜说,宋不穷埋在西域的边疆,已不在人世了,伤心的掉下了几滴浑浊的泪,哽咽的连声说没想到没想到,可惜可惜了······
欢喜不希望老校长,让石桥更多人知道自己的身世,使乡亲们用可怜的眼光看她,用特别的方式照顾自己,她是成年人,她希望过自己没有任何干扰,顺其自然的生活。
一切走向正规后,欢喜有了很多的业余时间,小学生的课时就那么多,几乎每个星期天都会空闲下来。
自从欢喜来到石桥小学,整个校园变得干净整洁了,过去坑坑洼洼的地方,欢喜一有空就拿着铁锹平平填填,杂草丛生的角角落落,也被她清除打扫干净,围墙上少砖缺边的,就捡来废弃的砖头,活点泥巴修补修补。
学校的围墙,缺口实在是太多了,欢喜把能捡回的砖头,都用上了只能补住三分之一的地方。
想尽办法的她,在破烂不堪的围墙外面正发愁,抬眼看见了清水河,眼前猛地一亮,她想到河边的黄淤泥,晒干后结实的比砖头差不了多少,而且雨淋后不容易松散流失,她是喜出望外,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即经济实惠又唾手可得的修补材料,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这就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她用铁锹铲,盆子端,然后倒向围墙上缺口处磨平,等墙上的淤泥半干时,用破布把不平整多余的地方用力擦拭掉,就和原来的围墙浑然一体。
几个星期后,再也没有男学生们,课间从围墙上爬过来翻过去的玩耍,放学时跳院墙抄近路回家吃饭了,他们还没有成长到,能够徒手翻越,高高耸立在学校四周的那堵墙。
况且新来的宋老师把围墙边的空地上,翻整的松软平坦,里面钉的小木牌上,用毛笔写着“爱护花草,从我做起”墙边好像已经种上了什么东西。孩子幼小的心灵,在简单的规矩面前就能望而却步。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地上的草露出绿色,欢喜把教室前后,操场四周,空闲不影响学生活动的地方,也都用铁锹翻了一遍,种上了去年她从各种渠道收集的百日草,满天星,万寿菊······各色各样的花种,现在已经发出毛茸茸,一丛一丛的绿芽。女孩子吗,谁不喜欢花花草草。
自己宿舍的前后左右,分块分片的种上了辣椒,豆角,西红柿······好多种蔬菜,地块的边缘用自己家访时,捡回农户丢弃在田间地头的高粱秆,修剪干净,相互交叉的捆绑在一起,围在平整好的地块边,做成两尺多高的围栏,看着很是赏心悦目,倒有着一种回归自然的田园风情。
春日的黄昏,校外黄绿色长长的柳树枝条,在围墙上扫来扫去,有鸟儿从头顶飞过,欢喜走在自己亲手整理,已焕然一新的校园,她想用不多长时间,整个校园就会花红柳绿的生机盎然,心里是又美又甜还有喜,走路都带着一串欢快的歌
欢喜已经把这个小小的乡村学校,当成了自己的家,自己唯一的家了。
这里是爸爸宋不穷朝思暮想的故土,是很穷很落后,不过和塔拉学校相比,现在石桥的条件已经是好很多了。她想自己今后会在这里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和这里生活了多少辈的石桥人一样,扎下根来,做个普普通通的小学老师。
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感到苦也没有叫过累。从走上三尺讲台的那一刻起,欢喜认真的讲好每一节课,批改好每一个学生的作业,也从不耽误孩子们一分钟的学习时间。
既然是家,就要有家的样子,欢喜住在学校的女教师宿舍里。
学校有两所宿舍,都在校园的最后一排,西边三间没有隔开空荡荡的大房子是女宿舍,东边同样格局的男宿舍,和女宿舍中间隔着一条小路。
欢喜没来之前,女宿舍好多年都没人住了,老校长第一次领着欢喜,打开锈迹斑斑宿舍的门锁时,满目的蜘蛛网盘旋在房间每一寸可利用的空间,从油漆脱落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窗棂,穿射过来丝丝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彩色的光。
墙皮斑驳成了不规则的一块白一块黑,中间还参杂着土色和灰色,竟像极了欢喜参观画展时,某位大师的抽象画。
潮湿霉变溃靡的气味,冲入遮口挡鼻的缝隙间加速游荡,刺激着嗅觉神经,房顶一圈又一圈波纹状的图案,定是下雨时渗透过来的水渍印,仿佛大树破面的年轮,有多少圈就能算出下过多少场雨。
欢喜看到房门外,忽隐忽现的人影,他们在等待欣赏花容月貌的女孩,百米冲刺是怎样的状况。等到失望的人影消失,欢喜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四条腿支起几根薄木板的单人床上好久,床上放着她的全部家当。
等不及失望而去的几个人影,一夜的睡眠,像是经过了一次彻底的洗脑,忘记了昨日好奇的欲望,娇艳如花的欢喜,从那间破如鬼屋的房间里出来时,几双圆睁的眼,同时射向款款朝他们走过来的女孩,他们的眼光跟随者女孩的身影移动,仔仔细细看看女孩在太阳光下,到底有没有影子。
欢喜当然像所有人一样,在阳光下浅暗色的影子,随着她轻盈的脚步飘动。他们现在已不再好奇欢喜有没有影子,他们又在好奇,还能看到这个女孩,从那间鬼屋里走出来几次。
两个男人曾为还有多少次,打过一次正经八百记录在案的赌,一个说
“如果一天按两次,我保证不会超过五百”
“你二百五啊,我看怎么也得六百”
另一个毫不示弱,一下子增加了一百
“我说五百还是多说的,你还六百呢,今天在场的都是证人,田三妮,用笔记着日期,你输了可得给我买包两块钱的过滤嘴”
“到时候谁输还不一定呢,你要是输了咋办”
“我给你买包五块的”
“说话算数啊,别到时候输了不认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