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一屁股瘫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
父母亲见我一夜未归,又是如此模样,以为我在外面挨冷受饿,十分心疼。问我道:“你吃饭了没?昨天那里过的夜?”
我摆摆手,不想说什么。
思维一部分仍限制在数个小时前,那不可思议的“幻境”。大脑努力想解释一切,却什么也解释不了。这是除了大王庄那件事外,起的第二次风波。越是想拥有平静生活,越是得而不到。似乎将“幻境”里的人物全部杀死,才能终了一切。
“妈,昨天中午我出去,四姑又来了吗?”
“没有啊,自从你走后,什么人都没来。问这个干吗?好像有些心事?”母亲有些担心。
“昨天夜里,四姑带着一个女的找我来了。”本来想隐瞒所有的遭遇,奈何心中实在烦郁得很,竹筒倒豆子般一并说了出来。
当然,蛮荒之岛的经历被我隐去了,那实在过于荒诞离奇。
父母对望一眼,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沉默良久,母亲皱着眉头抱怨道:“咱们家这么多年的不幸,肯定就是那个东西作怪!”又回嗔我父亲道:“扔掉吧!离咱们家越远越好!”
父亲听后脸色大变,断然拒绝:“不行,那是祖上传下来的!子子孙孙得传下去。祖训不可违!”
母亲怒道:“呸!还说子子孙孙?你儿子十年回不来,差点断子绝孙!昨天还遇见那一遭,小命不保。都是那玩意儿方的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父亲只是摆手,说什么都不肯“违背祖制”。
我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他们貌似在说一件“不祥之物”。
“妈,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我问道。
“你别管!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完,自顾自去厨房忙活去了。
晚上,我听见隔壁房间有响动,以为进了贼。于是悄没声披衣而起,来到出事房间窗棂口,观察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我妈!
只见她先是对着观音菩萨像大礼参拜,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双手捧着观音泥胎,轻轻拿起放置一旁。拿起莲花座,在月光下打量着什么。最后,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从里面取出长条状物什,又放到随身携带的布兜里。看了四下无人,开门、下楼、出了院大门。
我跟在她后面,过了二十分钟,母亲终于来到村子东头,在一棵槐树下刨了个深坑,将那个物什埋了进去。左右看无人,再次双手合十,向着天空祷告一番,径直回村去了。
自然的,我好奇心大盛,等母亲走远了,跑到“藏宝”所在,随手捡了个瓦片,掏出浮土,将那怪东西拿在手里了。
借着月光,可以看出那是一个木头匣子,体长30公分,撑得满满一手掌。它的外表缠着好几层铁条,如同盔甲,想要轻易打开,实在很难办到。无奈,只好随手拿着。回到家,找了钳子螺丝刀斧子锤子,好一阵折腾,终于将铁条层层剥离,露出木匣本质。
一番折腾后,我的好奇心简直到了极点,打开来看,却略有些失望——不过一卷绸缎。
我不甘心,翻来翻去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以为古怪出在盒子本身,刀砍斧剁将它们拆成了碎片,也没有什么秘密。
保存了一百多年,“祖传之物”只是卷绸缎?曾祖爷爷玩儿的好一手黑色幽默!
无边火起,我立刻生出将它撕碎的冲动。在手里死命拽两下,绸缎居然纹丝未动。好奇心起,斧头向上,将绸缎绷直了上下摩擦——同样没有丝毫损伤。绸缎能避刀剑,真是天下奇闻。又重新打量一番,再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后,只好将之丢到电脑桌上。
忽然想起间谍小说某些情节,于是打开电脑,查阅隐形文字的的相关资料,借助网上的指导,折腾两个多小时,还是没有出现异常情况。
心灰意懒,头脑昏沉,疲倦之感一波波袭来,也没有洗漱,直接上床呼呼睡去。到了凌晨2点,我从噩梦中惊醒,冷汗直毛,胸口憋得难受。跳下床打开灯,喝了口凉水,心情稍微平复。不经意间,看见那块布帛赫然出现在枕头旁边,似乎带着一丝嘲弄。我明明白白看放在桌上,怎生梦半醒之间来到我床边?难道是门窗没关严?可门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缝隙。难道有鬼怪作祟?
子不语怪力乱神,越想心理越是恐慌。思念即此,开了窗户,将那块布帛甩了出去。它在空中,眼见得被风吹到了墙外面,消失与茫茫夜色里。
我安了心,关了灯继续呼呼大睡,没过几分钟中,我进入到一个神奇的幻境中:先是我的身体,莫名来到了一百多年前的民国,周围人或长袍马褂,或土洋结合,都是那个年代特有的装束。穿越回的地点,貌似是上海,眼前随即出现一股画面——一队日本兵闯入户中国民宅,翻箱倒柜一番无有所获,盛怒之下,将这户人家的男女主人抓走。有趣的是,那个男主人是中国人,那个他的妻子却是一位金发碧眼的欧洲人种。二人被抓走,随即家道中落。男主人的太太们忙着收拾屋子,其中包括那块布帛。在大人们忙碌中,一个十几岁的外国少年冷眼旁观,没有人理睬他,更没有人赠给属于他的财产。……大人们收拾完后,马不停蹄离开,回到安徽农村老家避难去了……不久,画面又切换到日本军营,两个日本军官对那对夫妇严刑逼问,二人不说一字,最终英勇就义。杀了二人,突然,那个日军大佐拔刀相向,直奔我而来。触不及防下,我居然惊骇地挪不动步子,直让那柄指挥刀穿过我的胸膛……
一夜的噩梦,搅得我身心俱疲,想挣扎着起来,除了眼睛能动、鼻子能呼吸,身体其他地方都动不了。正在这时,门开了,母亲推门而入,看见我直挺挺躺着,连声呼唤,并喂我了口冷水喝。身体一个机灵,这才彻底摆脱梦魇。
“你是不是动了那块儿绸子?”母亲说完,她将那块布拿在手里,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吃惊非小,问道:“我昨天明明把它扔了,怎么又回到你手里了?”
“你确定?可我就是在你电脑桌发现她的。”母亲脸上现出迟疑之色。
这……
她这样问,我反而无法确定了。那东西似乎是个微型白洞,向四周不断喷薄信息,我的神识自以为足够强大,但也不知觉着了它的道。昨天晚上,我可能在臆想中把那块布帛“扔掉了”。还有可能,我沉睡至今,中间根本没有起床,更没有发生扔绸缎的事。
“妈,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搞得神神秘秘,还把它当成了传家宝?”
母亲沉默片刻,反问道:“你知道咱们家的观音菩萨像吧?”
“我知道啊?打我记事就有,难道也是祖上传下来的?那可是文物,值钱啊!”
“它算什么文物?是你上小学一年级时请来的,当时你才六岁,你发了两天高烧,吃药打针都没什么用,昏迷不醒,医生都让回家了。第三天下午,村里来了个歪头和尚,直接来到咱们家,说咱们家不干净,非得请一尊观音像来镇住。当时我都急疯了,全部都答应了。后来那和尚又在咱们家翻箱倒柜,说作怪的就是这匹绸缎,要找一棵槐树,在那周围挖坑埋掉。你那个傻爹就是不肯!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问他到底什么用,他也说不出一个一二三来,死守着规矩、老例儿。歪头和尚就出了个注意,把布帛封印到了莲花座下,凭着观音菩萨的法力威慑,把它给镇住。要说是不是真的能够镇住,当时很有效果,开了光以后,你真的就变得平平安安。但这话又得两说之间,你走了这将近快十年,我就怀疑还是这东西作怪。昨天你看你遭遇的那怪事情,很有可能也是它搞的鬼!说也奇怪了,这东西好像和你最有缘分,咱们三口人,老爱围着你打转。我寻思着这些事情经过,下定决心背着你爸,按照那个歪头和尚的交待,夜里找了个棵老槐树,挖了一尺三寸深浮土,念了三句‘南无佛’埋好。哪知道啊,我前脚刚走,你后脚跟着刨了出来。”
听到这里,我直想撞墙——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好奇心如此之重,差点把自己害死!
我急道:“那怎么办?要不你今天晚上再埋一次?”
谁知道母亲脸上居然面露喜色,说道:“那倒不必了!歪头和尚说这东西怪得很,叫什么‘颠倒离’。你第一次埋了它,走运就能永远摆脱。相反,没有摆脱,它会成为你的福气。而且,你再埋了它,反而真真切切跟着你,福气还会变成晦气。歪头和尚话都应验了,你昨天晚上还大难不死,绝对必有后福!”
“我就留着它?天天带着?”
“那是当然!歪头和尚的话到现在都应验了!”
“可它老是打扰我休息,一看见它就头晕脑胀。……这和尚还有其他说法吗?”
“当然,这叫作‘认主’。经历过之后就好了,不信,你再试试?”
“好吧,正好我也困了,妈,你出去吧,我再睡一会儿。”
这觉直睡到下午五点,所有疲乏一扫而空,起来后我又打量那块布帛,尝试着将神识探测进去,果然大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