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掉!扔掉!呕……”简直要了我的小命。
彼特一脸坏笑,把两颗脑袋丢到一边,那枚水晶切片装进口袋。然后虚情假意地问我:“你没事吧?”
我说你要是再拿人头恶心我,我非把你拿枪“突突”了。停了一会儿,问他:“刚刚去哪儿了?我以为那些家伙把你杀了呢?“
”杀我?怎么可能?他们上次是突袭咱们,我没有防备,着了他们的道。现在我身体恢复了,照样是岛上的国王。说实话,即便我身上有枪,枪法如神,我的担心还是胜过你。之前和老鼠们有个‘契约’,让它们扫荡外来敌人,可是我听你说它们把黑豹吃掉了,心中老大不快,以为我的控心术出了问题。今天你也见到了,那只红褐色的鼠王,就是它一时嗜杀成性,违背我的圣约,黑豹就是被它弄死了。我命令它自投大海,向我谢罪。如果敢不服从,我就让它们这些肮脏东西,跳入火山。”这番话,充斥着自负、自信、自大。
“你说老鼠们殃及无辜的,可是它们既然听你的,为什么会冲动?我的意思是,你的控心术,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被我冷水泼头,彼特老大不快,一摆手道:“不可能!我不知道!对了,我让你在巨岩后面等着我,你他妈怎么跑到这儿了?”
我解释担心他出了事。
听了这话,他满脸装着不在乎,心里面倒是挺感动,说道:“行了行了,你多余担那份心。我是谁?我会出事?”
是是是,您老人家是谁?那么厉害,那么逆天?
“哈哈!那是自然。”
“哈哈!哈!”
笑了一阵,我又开始哭丧着个脸,眼前的局面是敌人死了,危险解除,接应敌人的船只却也不知所踪,离开荒岛只能无限延长。彼特倒满不在乎,岛上国王的头衔,带给他无尽快感,前几天信誓旦旦非得离开,现在看这样子,不劝我留下已经不错了。
“没关系,他们肯定是会再回来的。”彼特看穿了我的心思,“有个疑点,他们已经到了海边,船上的人没有理由不接应他们的。”
“也许船漏了,也许他们无意中闯入这个岛,还有可能被飞机投下来的。还有可能是……算了,我不想讨论了,总之,咱们离岛是绝对是白日做梦。”
他见我情绪不佳,也不便再说什么。打了个哈哈,问我;“你饿了吧?本来你也没吃多少东西,刚刚又吐了个干净。咱们回去找点吃的,以后再商量这事。”
“又要去那个树洞底下?”那里虽然通风,但远不及外面清爽。
“不是,就在这个岛上,我还有另外几个存身点。刚刚我去看了,它们保存完好,没被这两个死人头发现。”彼特对他自己的藏身功夫自信满满。
那还说什么?跟着他去便是了。我骑着倒戈,彼特走在前面做向导。进入丛林,折而向东北,再绕了几个弯,我的方向感全无了。
“这个岛可真不小啊,怪不得陌生人闯入,迷失方向。”
“也不算是太大,只是这里多山,路不好走,无形中显得岛很大。”
“哦,这里的一草一木,你应该都熟悉吧。”
“那倒不一定,有时候我打坐入禅定,十几年眨眼就过了。岛上风物变化,我怎么能知道?还有,你把整个岛研究的了如指掌,又不能出去,这个岛就变成了大号的监狱,还不如留一些空白区域,给自己一个新鲜感。”
他说的煞有介事,看似理由充足,不仔细琢磨,倒被他糊弄过去了。鲍曼是他心中阴影之一,为了这个魔头,他赔上了自己的一生。眼看着能把他杀死,消除心中执念。关键时刻,鲍曼忽的人间蒸发了。彼特必定寻遍了两个岛屿,结果一无所获。那次搜索,他吃尽了苦头,不想再来第二回。如果忽然鲍曼出现,以我本来并不坚强的意志揣测,彼特有可能发疯。
“下来吧,我想我们到了。”彼特说道。
我收回思绪,看到面前一个巨大绿色屏障,由参天巨树、蔓藤植物、蜘蛛网、野草组成,地上的落叶经年沉积,竟有半米多高了。“你确定?咱们该怎么走过去?”我问道。
彼特也有些迟疑:“咱们是抄近路走的,这个大树坐标,应该就是村子的另外一个入口。”说完,他没有理睬听到孤岛还有村庄而震惊的我,动手去把清理杂物去了。这个家伙有太多秘密,一个接一个,也没工夫问了,跳下倒戈,去帮忙清理通道。奋战半个小时,终于有了乡村入口的意思。虽说倒戈能轻松进入,我们俩弯腰驼背才能勉强钻进去。倒戈早就迫不及待进去了,彼特随后,我最后弓着身子低头钻了进去,当我抬起头来,我差点晕倒。
哪里想到,树后面就是我中国,确切而说是江南古村落。只见一条小路,蜿蜒曲折伸向远方。路旁我看出是安徽农村的房子,虽然任凭时光侵蚀,经典的“白墙黑瓦马头墙”造型依稀可辨。每座小房子,安排的错落有致,每家每户的都有阳光覆盖。仔细看它们的屋檐,双层。短虽然短,足够可以避风遮雨。这是最明显的安徽乡村古建筑风格。当年宋太祖赵匡胤南征李煜,到了安徽地界,天降大雨,宋军躲在一户村庄屋檐下休息。因为安徽属于南唐地界,赵匡胤为了收买人心,令军士们在屋檐下避雨不得入户。谁知道雨势很大,屋檐短小,太祖淋了个落汤鸡。但也没办法,君无戏言。雨过后,全村人纷纷跪倒请罪,说自己家屋檐承继祖制,修得短小,让皇上受了风寒,死罪死罪。赵匡胤让大家起身,嘱托村人多修一层屋檐,方便行人避雨,随后继续南征去了。
不知道何时创建的村庄,如今空无一人,被风卷起的灰尘,向我昭示它本不存在的热闹。荒岛上不该有村庄,更不该有中国人建造的的村庄。
我问鲍曼,这里是怎么回事?村庄里的人呢?鲍曼说百年前,他来到岛上的时候,这个村庄已经人去楼空了。房屋衰败的程度,起码有三百年以上的的历史。
“你不是说这里距离阿根廷很近吗?南半球地界,与中国相隔万里,怎么会有中国的村庄?”
彼特耸耸肩,无奈叹道:“我给它取了个名字,中国鬼村。那天我发现你在岛上出现,以为见了鬼。除了‘中国鬼村’,岛上几乎再也没有和中国相关的东西了。我比你更想知道。你不过现在才有这个疑惑,我已经疑惑一百多年了。走吧,我这里还有个家。”
我们走到村子中间,来到一户小院,彼特毫不客气,推门而入。这间屋子除了外边也是破破烂烂,与村里其他房子没区别,进到门里面,扑面而来人的气息,荒村诡异的气氛冲淡不少,显然彼特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修葺一新。庭院中间,有一棵树,直径三十多公分,枝繁叶茂,树冠足足有覆盖四分之一的院子,彼特说这是他几十年前种植的,就这么往地上一矗,树居然活了。庭院不大,从大门口进入正厅,不过二十步,两边十五步。东南角是个厕所,旱厕,已经荒废了。院子中间偏右位置,有棵大树,蔽日参天。最靠北的地方是正堂,三个房间。彼特没有催我进屋,问我:“是不是觉得有家的感觉?”
“一点没错,这个院子和我家很像,也是坐北朝南的布局。我想起了我爸妈。咱们进去吧,我有些累。”再呆一会儿,我可能忍不住哭了。
进了屋,里面布局更是熟悉。左边的屋子是厨房,砧板,菜刀,地锅一应俱全。厨房和正厅由砖瓦墙壁隔绝。正厅摆放着两架躺椅,有个小桌子,上边放有两个粗制的陶制饮具。我一屁股摔到在椅子上,随着椅子前后摇摆,疲劳感一点一滴散去,小时候我经常这么做。我起初担心房子太老旧,不安全。但看到房子大梁、椽子完好,外表也没看出来朽烂裂纹的地方。这才安下心来,打算长住,并夸赞自己国家建筑水平高,再挺个一百年也能主人。彼特耸耸肩,对我民族主义情绪没有立刻泼冷水,只是说当初这栋房子漏雨,有一处瓦片碎了。他是用干草堵住的那个洞。修补处正对着的地面上有些坑洼,那就是漏雨的证据。东边的屋子,是卧室,还有土炕。上面铺的是干草,躺上去应该不错。
“彼特,你摊牌吧,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你要想让我帮助你,就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这次冒出个中国的小村庄,下次指不定冒出个华盛顿。”
彼特摊摊手,做出个很清白无辜的样子,拉过椅子坐好,说道:“有些信息都是独立存在的,没有串连在一起,根本没法说,就是说了,显得很突兀,你也记不住,今天你既然问了,我就把目前发生的一切,告诉你,我就先谈谈是怎么生活下去的。
“我们当初来岛,也是如同野人一般,刨树根吃野果,最开始日子最终熬过去了。为了获得真正需要的蛋白质,鲍曼和我就去岛上打猎,我们的运气也很差,狩猎两天,一无所获。我的病还没好,鲍曼自让我休息,他敢冒风险。也是奇了,不到半天时间,他就打了一只野山羊。我问他有什么捕猎技巧,他说是上帝所赐。过了段时间,他就突然消失了。我不得不拿起枪,循着他的遗迹,试着打猎。我的运气很不错,不但获取了野山羊,居然在这附近,找到了大片小麦田。”
“你是说,这附近还有小麦?那可太好了!看来我们的运气还不差,按照鲍曼的话说,得感谢上帝。”我真的很高兴,这次被人阴了,我已经有了回农村的打算,很确切的打算。
彼特冷笑一声:“你可真幼稚,只看见庄稼,没看见庄稼的主人。你没觉得他们突然集体消失。很不寻常吗?说句很自私的话,这是上帝赐予我这个可怜人的补偿,我的吃喝不成问题了。”
“嗯,那些老鼠们是怎么回事?它们那个样子好吓人啊。对你却是服服帖帖,还有哪个豹子,也真听你的话啊。”我真的很佩服彼特这一点。
彼特果然又是一阵得意,随后进入沉思状态:“它们是岛上最凶猛的动物,起初也是我的噩梦。我一度怀疑这是被生化武器感染,或者是基因变异的老鼠。还有可能这个小岛与别处不同,逃过了达尔文的进化论,自成进化体系。它们几乎吃一切东西,最最重要的补给是村外的庄稼地。我曾经见到过岛上居民设计的捕鼠陷阱,众多家猫的遗骸。可是很显然,岛上的居民不是它们的对手,我甚至怀疑,老鼠们趁着村民不防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怎么可能?我反驳道:“人们种庄稼,老鼠们种庄稼。它们和村民几乎是一种畸形的共生关系,矛盾怎么会突然,惹得老鼠倾巢出动,围剿人类呢?村民死了,庄稼无人打理,它们获取蛋白质的途径几乎被掐断了。我听说老鼠们很聪明的。”
“我知道这一点,但是别忘了。小麦、地瓜、玉米等农作物,它们自己也会生长、繁殖后代,只是在无意识的条件下,产量当然大打折扣。老鼠们牺牲一部分种群,进攻人类,不一定再也吃不到粮食。还有可能某年庄稼歉收,农民们自发变成猎户,这群老鼠个头那么多,经常集体行动,自然也就成了村民打猎的首选。到后来剩下的一部分商议,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反抗。我曾经在鼠洞附近找到许多人类遗体。”
我惊呼,幸好彼特没死,否则老鼠们早晚把我吃掉。
“一方把另一方逼上了绝路,但我绝不会同情老鼠的。”
“资源分配不均是造成一切的悲剧,包括人类社会,战争、瘟疫、抢劫,都是这么来。探明的资源暂时就那么多。未探明等同于没有。岛上的的资源有限,必定是某一方不加限制的繁衍,导致资源失衡。“
“它们真是太可怕了。它们听你的,你把它们都杀了。这不就安全了?”
彼特又是一脸不屑,带着碾压我智商的优越感,很怜悯地盯着我,说道:“你以为百年来我相安无事,老鼠们没有功劳吗?最可怕的是人心。岛上最可怕的不是老鼠,它们集团作战,看似厉害但终究敌不过人的智慧。最可怕的是……”
他话没说完,从房梁上掉下来一个小东西,彼特伸手接住了。我和彼特立刻惊喜万分,那个小东西居然是小狨猴!我们被人袭击,以为它被打死了,没想到又是从天而降。我伸手要去摸它,彼特示意我别动。只见小狨猴在他手心上跳来跳去,样子很着急。彼特随着小狨猴的跳动,脸色愈发凝重,最后稍稍安抚下它,揣进怀中。站起身,拿起加兰德步枪,对我说道:
“岛上最可怕的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