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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初见家人

五月份的江南竟如此秀丽,山青水绿,漫天花瓣飞舞。分不清是梨花、杏花还是桃花木兰,散落在街中间的河面上,竟成曲水流觞之态。河水清澈见底,不著寸缕的儿童在岸边嬉戏,乌篷船在慢慢摇摆,偶尔传来洗衣妇人的笑骂与侬软的小曲,真实的告诉你这还是人间,不是桃花源。

青石板微湿,片尘不染,就连缝隙中的青苔都显得嫩绿可爱。马车压上去形成独特的音乐,与街旁的小贩吆喝声连在一起,竟能交织成这红尘俗世中的乐章。

听阿南讲,这一条街的商铺都是我们景家的,对面的铺子原来是昭氏家族,现在也差不多全归我们了。也许是她讲的时候兴高采烈的情绪感染了我,我竟也心生兴奋,这是景家的,也是我的,这个世界我是不是也衣食无忧,不必为生活奔波?在心中我也是把自己当成是景家人了。

景家,景云睿,我的亲爹,现在是什么样的了?那个眼中含泪从头顶上看我的人这些年早已渐渐模糊,看不清他的眉眼,记不起他的声音,忘却了他的怀抱,只是每次梦回中听到他一遍遍的喊着“倾之,倾之”,每次舅母喊博果尔的时候,我会偶尔的失神,景云睿的下一句会不会是“倾之,回来吧”。

随着一声“吁......”,把我的小女儿思绪从长白山的庄子上拉了回来。马车稳稳的停在一个大宅子对面。阿南快速的跳下车掀开车帘,车夫利落的摆好矮凳候我下车。我小心的提着裙子逶在车辕上,微抬头看了牌匾,“景王府”三个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一个光源,射下万道光芒,闪的我的眼睛发涩发痛,竟然渗出少许泪水。“景王府,原来这里是景王府,原来这里叫景王府,原来我姓景,是啊,我本姓景,这就是我的家。“缓缓走下马车,我不自觉中挺直了背,在阿南的搀扶下向正门走去。

“大小姐,请您走这边”,循着声音我偏头侧望,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妇在角门口殷勤的对我笑着。笑中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卑微与讨好,竟让我一愣,经未生出反感来。“那就辛苦嬷嬷领路了”我笑着对这位嬷嬷微点头行礼事宜,嬷嬷满脸堆笑侧着身子引着我们进了王府。

景王府的亭台楼阁,假山池塘虽精巧,我也无感。心中一直在盘算着为什么我要从角门进来,而不是正门。早先在家学习楚国的风俗礼仪时,角门一直是下人行走的偏门,从未见过正主从的事例。难不成我也和林妹妹一样,被人轻视了不成?或者,这是个下马威?而下马威为何选择如此一个妇人来引领我,找个鼻孔冲着天空的恶妇岂不是更符合场景?心中在胡乱的盘算着,脚步却不曾停下,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内院。

远远就听见院子中有多个人的玩笑声,好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特别明显。在月亮门前,嬷嬷向我请示她要进去禀报,让我们稍等下。我微笑还礼,算是默许。嬷嬷小碎步跑了进去,隔着影壁,看不清里面的光景,偶尔有黄色纱衣一角闪过,映着里面的参天古树和墙上成片的藤蔓,仿佛里面有如风景胜地般。深呼吸一口气,不知道第一个来接我的人是不是爹爹,他第一次见到我会是如何表情?想着想着不觉嘴角上扬着,连阿南都在揶揄我是不是好奇爹爹的样子。

让我失望的是出来的没有爹爹,也没有其他人,只有最初的嬷嬷用衣袖拭着汗,并告诉我可以进去了。嘴角的微笑瞬时冷了下来,这就是大家族的规矩了?我面无表情的挪着步子走了进去,绕过影壁,花厅里面竟然站满了人,莺莺燕燕好不热闹。掠扫一眼,中间位置上做着一位端庄的夫人,年龄约三十岁上下,保养甚好,皮肤白皙,一双丹凤眼秋波闪闪,只是下巴微微重叠,到底还是皮肤松弛了。着浅紫色纱衣,配着深紫色的抹胸,显着整个人端庄大气又不失风情,这个人的气质在这一群人显得特别出众,这应该就是主母了吧。

我微笑,屈膝,抬手后扬,笑对着坐在主位的主母开始请安,”倾之给主母问安,主母安好”,对抬头直视主母的反映。果然,她的眼睛显出一丝恼怒,我心中不禁暗喜,计谋得逞了,情绪毫不掩饰的流露在脸上。果然,周围出现了不和谐的窃窃私语。“这小姐果然是蛮荒之地长大的,如此不懂礼数,居然用他们北方的礼节来行礼“

“你看她居然还敢如此不恭敬,直视夫人”

“听说去之前派人教习她规矩了,她这样无事我们家的规矩,想必是挑衅了“

我听着他们渐渐的大声讨论着,每个字都在我耳边飘过,我依然岿然不动。你不让我起来,我便不起来。你让我起来,便是承认我的出身,承了我的礼了。你若是不让我起来,那便是苛责侧室所出之女了,流言蜚语总会传出去一些吧。主母对身边的一个小姑娘微微示意,身着浅黄色衣衫的小姑娘立马蹦了起来,这姑娘想必也是忍了好久,竟指着我的鼻子骂了起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见到我母亲竟然不行楚国大礼,我母亲可是陛下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如此不懂礼数又不敬,就应该拖出去打几十板子,打到站不起来为止。“当着众人恶狠狠的骂着,稚嫩可爱的面容已扭曲不堪。真是可笑,我这样大的人被一个看起来不满十岁的儿童教训着,也真是醉了。

我直起膝盖,长时间的屈膝我也是有些累的。

“我是什么东西?这位小姐不知道?难道之前嬷嬷未曾禀告?”我满脸疑问的看着小姑娘,没想到小姑娘竟然一时语结怔住了。

“你......你......你别以为你是哪门子小姐就可以耍威风,你不过是一个贱人......”话还未说完,被主母打断了“行了,倾之今天刚进家门,很多规矩还不懂,有什么好怪罪的,以后注意就行了”说罢,携着她女儿缓缓的向我走来。

景云睿,你可看到了,这就是你给我的家,让我回来的家。

“你刚才说谁是贱人?把话说清楚”,说我可以,挤兑我也可以,但是我娘,给我生命的女人,我舅舅最亲的妹妹,为什么要你一个黄毛丫头如此侮辱。

“就是你娘”小姑娘急急的抢答道,并一脸得意的看着我,一脸你能把我怎样的表情真是可爱啊。

“苒儿!!!”

“啪!!!”

随着主母的呵斥,众位夫人竟齐齐嘘声后退一步并垂下头,像是见到了什么不该见到的事情。没错,就是我,刚才亲手教训了这个嚣张的姑娘。本来还想着我与这样小的孩子计较岂不是太没品了,可是我现在明明也是小孩子啊,就连博果尔见到我也是怕的,你一个黄毛丫头还敢骂我娘。苒儿姑娘被吓得哇哇大哭躲进了主母的怀里,主母出于她多年的教养也只是手指颤抖着指着我骂道“如此没有家教的野丫头是要反了么?竟然敢出手上了王府的嫡出小姐,来人,给我拖出去打”。言毕,蹲下来哄着大哭的苒儿,看起来真是母慈子孝的一幕呢。

几个嬷嬷过来就要拽我出去,阿南拖着一个嬷嬷的腿,大声的求饶着,被一个嬷嬷大力的踢到了墙边,行李洒落一地,我的衣服也被拽裂了,真是可惜了舅母这桃花的小旗装,再漂亮的颜色再适合江南的花样也终究不是江南衣物啊,这么容易受伤容易碎。

眼看着就被几个老嬷嬷拖曳出月亮门,看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在我脸边。嬷嬷们停了下来并齐齐跪下,院中一众人也开始跪下行礼。

“王爷您回来了!“

我半卧在地上仰头看到了我亲爹,景云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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