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其实都是一个疯子,在这个“正常”的社会大炉子里。每一个铁块都会在熔炼的时候爆发出一股股强大的喊叫,然后就在火炉中归于平静。--井安
井安的针在刺下去的那一刻,他的灵魂叫的声音兴奋的发抖。
他不敢自杀。血从手腕出来的时候,他要的那种恐惧顺着黑暗爬上了他的脸。
“啪,咚!”喝醉的男人回来了。
太晚了。孩子哭泣的声音,救命的喊叫,全都被淹没在这变成固体一样的黑雾里。
井安的记忆是矛盾的。
他清楚的记得男人喝醉以后拿着刀的狰狞。喊着:“杀了你,都给我去死”的时候每一个脸上细纹的抽动。飞溅的唾沫星子像油一样燃烧着井安的内心。
可是他在出了那一道门以后就选择失忆。
他带着泪痕,笑着问门口的太婆我带这个帽子好看吗?
门口的阿婆一脸的不信,你这孩子,刚才你爸打的不是你?
那一年,井安的外号就是疯子。一个挨打以后没有悲伤的疯子。
谁知道疯没疯。应该确实是疯了。
大人始终以为自己的年岁让自己可以洞悉任何事情。
可笑的像一个皇帝一样。
井安挂满泪痕的脸上有着微笑。他不说话,他觉得活着挺好。
那一年才10岁的井安觉得,活着挺好。
当井安和司鸣说着这些事的时候,司鸣给他一个拥抱。
他永远记得那个拥抱,有着刚晒完太阳的被子味道。就像是下午五点还贪婪着阳光的紫荆。
这是他觉得最让人心安的味道。
司鸣说:别担心,我永远都在。
这句话太煽情。井安依旧微笑。美好的让人心酸。
今夜,可以安心睡了。
司鸣经常带着他去篮球场打篮球,男孩脸上的太阳光显得格外的耀眼。
井安说,你是我的哥哥。
哥哥是很温暖的称谓。井安坐在篮球架底下看着那个金色的少年。暗暗地想着,我本来也可以做这样的哥哥的。
井安曾经有一个很可爱的妹妹。不过是父母抱养过来的。
井安不明白那个拿着刀要杀掉全家的男人怎么会有这个善良的念头。
妹妹很小的时候,因为一件小事被喝醉的父亲抽打,哭着喊井安,“哥,救救我呀。哥,救救我呀!”
井安跪在地上求他别打了,结果就是他抱着妹妹一起挨打。
妹妹说,哥,我们跑吧。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那个男人在后面冷笑着,醉脸上带着一丝讥讽,“那你们把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切下来还给我呀,那是我喂你们的。”
男人对自己的孩子有一种天生的控制欲。他把所有的行为当成是爱。然后在爱的名义下,行恨的事,并以此为谈资,向周围的大人夸耀。于是周围的人都告诉井安,你爸爸是爱你们。你们还小,不懂。
从那以后,井安时常的做同一个梦。
梦里的妹妹抖着小手,向他哭喊着,哥,救救我呀,哥,救救我呀。
梦里的他一次又一次的抱紧她。可最后都变成一股刺骨的寒冷。
哥,救救我呀。哥,咱们跑吧。
我会的,妹妹,长大了我就带你离开。不骗你。
妹妹十二岁的时候,在一个阴雨天,自杀了。
井安只记得那天回家的时候,屋里屋外站满了人。男人带着平常酒醒之后的慌张。
白色的布盖在地上,像一朵白色的蝴蝶兰。
没有人愿意告诉井安任何事情。他只是木讷的听从别人的指挥。
母亲在举办完葬礼以后,剃度出家,辞去工作每天闭门不出。
井安不问原因。他看着那个男人,什么也不说。
只是从那以后,男人喝醉了再打他,井安一滴眼泪也没有再流过。
一个孩子最大的武器,就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