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那一次吧,云熙小姐躲躲闪闪中,来到我们把守的鬼门关前……”
不等小夜叉将话讲完,大夜叉忽然用力猛推,把他从万念白的面前狼狈推走,同时笑嘻嘻嚷道:“让我来说,让我来说。”
强占了‘有利地形’,大夜叉板起脸故作神秘:“那阎小姐眼神飘忽,左顾右盼小心走来,身边没带一个丫鬟,而且还穿着黑色夜行衣,你瞅瞅,穿着夜行衣咧!”
“穿夜行衣咋啦?”万念白盯向对方略显浮夸的脸,并没有为其所动,仅仅小声嘟囔了一句。
“咋!这还不够严重吗?万爷您不知道,那鬼丫头平日里贼得很,想起一出是一出,如果她决心要到阳间去耍,就会想尽各种办法,谁也无法拦住。”
“那你们干嘛要妨碍她呢?”
“不拦哪里能行啊!”大夜叉瞪圆眼睛,露出满脸惊讶,缓了缓继续说:“您可要搞清楚,她是阎王爷的闺女,千金宝贝,精贵着哪。”
小夜叉连眨几下眼睛,见缝插针解释道:“崔判官曾为此专门颁布了禁令,任何阴司鬼差,不得放大小姐走出幽冥界半步,违抗者严惩不贷。”
“这是为啥?”
“为啥!那丫头年纪小玩心重,说话做事任凭个人喜好,如果让其离开阴曹地府,只要她心血来潮,保不准会出什么大乱子。”
“哦,倒也是。”
“不准大小姐走出鬼门关,原本是阎罗王自己下的命令,但崔判官借题发挥,从中作梗,其中却另有一段隐情。”
“啥隐情?”
“说来话长,那崔判官与阎云熙之间,还有那么一小点的亲戚关系。”说着,大夜叉不慌不忙举起右手,用大拇指掐住小拇指尖上的一丁点,同时把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万念白苦苦思索好久,闷声问:“你说他们有亲戚关系,换句话讲,崔判官和阎罗王因为这层裙带,也互相成了亲属,对吧?”
大夜叉先瘪着嘴点了点头,又连忙死劲晃起脑袋,说道:“对,也不对。”
“这咋回事?”不由紧皱眉头的万念白,拉长下巴疑惑着问。
“说对,是因为大家早已经心知肚明,说不对,现在却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咧!”
“你到底想讲什么?”
“两家曾订过一门亲,崔判官把自己的公子,配给阎王爷当女婿,而那位宏福齐天的崔家少爷,比阎云熙仅大五天而已。”
“娃娃亲。”小夜叉插嘴闷哼出一句,接着又说:“就是你们阳间人讲的,父母从小为自家娃订的亲。”
谜底果然始料未及,万念白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阎王爷的宝贝千金,居然与幕僚崔判官家的公子,从小订下过一段婚誓。
按道理,这事显得那样无可厚非,阎王爷和崔判官天天混在一起,虽然互为上下级,但关系异常密切。
两家孩子出生仅差几天,双方父母打心眼里高兴,戏言订下娃娃亲,这再平常也不过,但是万念白心里怪怪的,总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他醋意大发恨从心起,没头没脑抛下一句,“这事与我又有何干!”猛然间无缘由站起。
大小夜叉还在面面相觑,万念白已经甩开大步,走向黑漆漆的鬼门关,身影很快在里面消失。
一脚踏入阳间的世界,晌午的艳阳正高悬当空,万念白对此还是不适应,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勉强扶住拱桥石壁,才让自己不至于摔倒。
歇上片刻,他像病人般无力地睁开双眼,面前还是那池宁静的碧绿湖水。
阴曹与阳世,这两个分属空间,有着天壤之别的不同,万念白也是这样,在前者里活动,他光彩无限、朝气蓬勃,精神和情绪极度亢奋,与现在判若两人。
一回到现实世界,万念白立即无精打采、心神不宁,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跟刚被霜打过的茄子似得。
他习惯性抬起手腕,看向‘西铁城’手表的指针,时间显示在9月13日午后1点零几分,距离阴历8月初8,血红太岁找上自家的日子,还有两天稍多。
时间宽裕,心情自然得到放松,让他可以体味生命的美好。
缓步往家的方向走去,鸡心湖的风景还是那样美丽,空气清新小鸟欢唱,时不时可以闻到鲜花的芬芳。
路上行人极少,即便遇到也匆匆而过,阳间世界无非利益二字,为利奔波、为益劳苦,终其一生在追逐金钱。
到头来,还是躲不过地狱这个归宿,孑然一身孤苦无依,什么也无法从人间带走,所有的一切又有啥意义呢?
不知不觉回到了家,屋里七八天没有人气,落下薄薄的一层灰尘,仿佛有隔世之感。
关好房门收拾停当,万念白决定短暂休息几个钟头,以缓解身体上的不适。
于是他迫不及待爬上床,屈膝抱腿双手合十,收心静气吐息纳兰,开始进入参禅打坐的状态。
在地狱刚刚过去的那场较量,使他初次体会到入定的全新感受,一种非常奇妙的境界,以前从未有过。
意念脱离凡胎肉体,控制思想和大脑,可以飞去极远的地方,仿佛那里长了一双眼、一对耳,能看到也能听见,自己想要探查的任何东西,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元神出窍吧!
突然有所感悟的万念白,已经能让意念离开身体百丈开外,感知事物的点滴变化,甚至能窥探到核心内部。
不同的光影、空间和人,交织在模糊的意识里,零零碎碎的画面片段,电影般一闪而过,遂即又跳到另个场景,另一些人和事。
对面A座17楼,这户人家刚刚起床没多久,卫生间男主人在磨蹭,厨房里女主人做着早点,炒锅中热气腾腾正煎荷包蛋。
三四岁的小姑娘,独自无聊坐在餐桌边,摆弄手中的玻璃杯,将牛奶撒出不少,被妈妈发现兴许会招到几句责备。
较远些的C座18楼,家里挂着厚窗帘,大白天也显得幽暗冷清,家具罩着一层白布,上面落满灰尘。
意念在这间房子里游走,出人意料找到了女主人,她身穿一件白色睡衣,披头散发背身坐在床边。
等好奇绕到另一头,看清那女人鲜艳的红嘴唇,木讷的表情,呆滞的眼神,脸色白中泛青,青中又带着死黑……
万念白被突然吓了一跳,虽然眼前场景已经见多不怪,他却没有料到,鬼魂的世界居然离自己如此近,连忙睁开双眼,大口喘气以调整呼吸。
这就是意念的神奇之处,它可以带人到身体去不了的地方,见识许多新奇事物,又能安全的置身事外,不会遇上一点危险。
与白衣女鬼的不期而遇,使万念白再也无心打坐,可是他又不想,过早回到乡下万家老宅。
提起那座宅院,万念白就会感到全身不自在,心里七上八下,有说不出的郁闷和压抑。
即将与自己初次碰面的血红太岁,始终像高悬在头顶的一把刀,让他战战兢兢,额头不停地冒出丝丝冷汗。
为了排解紧张的心情,万念白决定用整理背包,来消磨无聊的时光,看一眼自己的所有宝物。
打开背包,最先出现金灿灿的香炉,这东西果然是件好宝贝,居然可以炼化出,像阎魔赤炎剑这样的绝佳法器。
万念白突发奇想,要是把其它不需要的烂七八糟的东西,也投进香炉去炼化,会有什么意外结果发生呢?
带着这个疑问,他将一张定鬼黄符,果断投了进去,然而没有超出自己的预料,只见金光闪了闪,却毫无任何反应出现。
与青铜古灯和八卦相位仪比起来,定鬼黄符确实算不上什么法器,然而一件件丢进去,金色香炉像个大肚‘吃货’,总是只进不出,似乎永远也无法喂饱。
这让万念白气个半死,后悔自己不该去冒险,然而转念又记起老和尚的叮嘱,‘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他咬牙狠下心,决定拿神奇的照妖镜,去做最后一搏。
说干便干,只见眼前金光暴闪,照妖镜被快速吸入炉口,随后呈现出万道霞彩。
正感到好奇,一面圆桌大小的青铜盘,转眼升入半空,霎时沉甸甸落下,要不是他躲闪及时,说不准会被砸成肉饼。
大铜盘‘哐当’一声,落在客厅的地面上,将瓷砖砸碎了七八块,瞧这架势,不会少于四五百。
它的直径在一米半以上,全身古锈斑驳,外形厚重而古朴,四周印满佛法符咒,中间略凸,外圈稍凹,除了大很多以外,基本和古代人使用的盾牌没有两样。
仔细端详,又认真探寻,研究的最后结果,大铜盘似乎自身不蕴藏任何法力。
如此重的笨家伙,谁会把它带在身边呢?即便有过人之处,又怎样派上用场呢?因为携带它,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深深哀叹一声,万念白终于尝到了自作自受的苦果,他已经被香炉坑过不止一次,现在身上法器所剩无几。
这就好比赌博买彩票,投进去十次,恐怕也不会有一次回报,开始时小恩小惠施以诱惑,让玩家不知不觉深入,最后套牢倾家荡产,万念白这下可傻了眼。
他百无聊赖愣神好半天,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才想起来不少天没吃东西了,所以抛开烦恼走出家门。
熙熙攘攘的街头,车流和人海不时从身边经过,却没有路人认识,正与阳间世界渐行渐远的万念白,仿佛他是透明物体,谁都看不见碰不着。
吃完一顿可口的饭菜,万念白顺路买回两只活鸡,准备将它们喂给血红蜈蚣。
小爷身中的尸毒,上次被这畜生吸去大半,相信只要再经过一回,就可以完全治疗痊愈。
到那时候,他决心要杀掉这个狠毒的无用废柴,或者弃尸丢掉,或者泡成药酒,但此时还不能让它活活饿死。
晃悠到家,迫不及待取出收鬼净化瓶,这是万念白唯一没舍得,投入金色香炉去炼化的宝贝,不是因为其法力有多高,源于它非常实用,可以装下许多烂七八糟的物品。
口诀一经念出,手臂粗的毒蜈蚣,便全身绵软趴在了地上,样子慵懒毫无活力,仿佛死了一动也不动,只从偶尔抖两下的触须,能证明它还活着。
细看之下,血红蜈蚣比先前大了许多,颜色也越发红颜,却对食物没有一点兴趣。
任凭万念白把活鸡,如何摆在这畜生面前,即便端来满满一大碗热鸡血,它依然不做出任何反应。
难道血红蜈蚣会冬眠,可以不吃不喝,可是他上一次,为何偏偏吸了小爷的毒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