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眼前的寺院真实存在,那么万念白刚才就在梦里,与老和尚相遇的那场戏,便是一段亦真亦幻的梦境,这可能吗?
惶惑猜疑中,万念白连忙催动意念,空天里皓大的极光依然还在,天火也可以随时供自己催生,只需要念出真言口诀。
既然一切不假,就证明刚才不在梦里,与老和尚的相遇也非幻境,可眼前这座寺院,又是怎么回事呢?
想的再多,没有切身感受来得真实,只有亲自踏入寺门,才能破解这里面的蹊跷。
面无表情背起双手,他缓步走进镇海寺敞开的大门,绕开烟雾缭绕的香炉,一直走到大雄宝殿台阶前,抬头冷眼看向殿内,隐约可见一尊大肚弥勒佛。
万念白正看得发呆,大雄宝殿里的众多僧人,不知何故察觉到有生人来访,各种佛事活动戛然而止,诵读的经文遂即打住,不问俗尘凡事的佛乐无声。
隔上片刻,一位颤颤巍巍的主持方丈,在两个小沙弥的搀扶下,缓慢走出殿门来到台阶边,身后跟随而来二、三十位,袈裟披身双手合十的僧众。
主持方丈站在台阶边缘,居高临下将万念白仔细打量,开口温声问道:“施主是阳间凡人,怎么会来我们镇海寺呢?”
“偶然路过血海岸边,听到热闹非凡的佛乐之声,又看见冷亭柱子上的那副对联,心血来潮便想拜佛求签。”
听万念白一通不着边际的瞎扯,搀扶主持方丈的小沙弥,已经非常不满愤怒至极,抢先发难道:“我们镇海寺距离血海岸边,少说也有十几公里,你如何能看见?如何能听到?真是满嘴谎话。”
“小和尚,不闻世间有千里眼顺风耳吗?你没有见过我的本事,怎么能说我听不到看不见呢?”
“你……”
小沙弥还想争辩几句,他身边的那位主持方丈,忽然凶光毕现斜眼望去,吓得小和尚连忙低下头,单掌立于胸前拜佛诵经,不敢当着师傅的面有所造次。
“这位施主,你刚才说来此想拜佛求签,不知要拜什么佛?求什么签呢?”主持方丈脸上笑盈盈地问。
“我想拜一尊假佛,求个下下签,看你们今天是多灾多难,还是福大命大。”
主持方丈皱起眉头楞神半天,将万念白又上下打量一遍,随后奸笑道:“施主说笑了,我们镇海寺乃千年古刹,普法金身诵经赐福,周围信徒所求宏愿,无不一一兑现、次次灵验,哪有你要拜的假佛?”
“假佛真佛,我自然能辨认清楚,你不要用好话来唬人。”万念白收起笑容,冷若冰霜说道。
“只要施主随我走入大雄宝殿,为弥勒佛供上三支香,祷告几句愿望,再喝上一杯我们镇海寺的清茶,那些流言蜚语,便会不攻自破。”
说完,主持方丈率领手下僧众,低头为万念白让出一条通道。后者生怕其中有诈,定在原地不肯走上台阶,开口说道:“这个不急!主持方丈,我来问你。”
“小施主有话请讲?”
“你们镇海寺供奉的是哪尊菩萨?”
“哦……你这是明知故问,我已经说过大肚弥勒佛。”
“镇海寺名为镇海,不供奉龙王,为何请来这尊弥勒的佛像,这好像说不过去吧?”
“这……小施主有所不知,血海常年累月污秽藏身,巨大的海子里有无数冤死鬼魂,龙王只能镇住阳间的大海,阴间血海却要供奉普济众生的弥勒佛,方可以压得住。”
听完,万念白咬紧牙虎眼圆瞪,怒发冲冠大声吼道:“少跟我胡扯!这血海中的冤魂都因你而生,却把责任推到屈死的鬼魂身上,今日看我如何铲除你。”
主持方丈先是一愣,马上赔着笑脸说:“小施主为何这样质问,想必听了谗言,我们虽然是鬼魂,来到阴间一心修行毫无恶意。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说完,双手合十转过身,低头向殿内佛像恭敬施礼。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不拿出证据,我看你们不会束手就擒。”
万念白取出被重新开光的青铜古镜,拿到眼前朝僧众照去,遂即又照向大雄宝殿。
见万念白拿出非同小可的法器,将自己的原形看个清楚,主持方丈一声阴笑,所有和尚脚下升起一团白烟,全都变回本来面目。
白烟散尽,主持方丈换了一副嘴脸,他有两米来高骨瘦如柴,面色煞白嘴唇紫黑,眼睛血红指甲尖利,全身绸缎黑袍,脚下一双红底黑靴,面容阴森恐怖,样子古怪吓人。
霎时,镇海寺也有大变化,门前广场长满齐腰深的荒草,垣墙几乎全部倒塌,院门腐朽难支,躺倒半边弃于地面。
再往大雄宝殿里看去,窗棂破败散乱一地,几乎没有几扇完好,有的也被阴风吹动,此时‘咣当咣当’直响。
蜘蛛网挂满墙角,一尊斑驳容貌的佛像,被巨大身形的红眼蜈蚣占据,那怪物一对红色獠牙,不时张开吐出绿色毒烟,又闭合起来发出‘啪啪’怪声。
“哼!胆大包天的阳间后生,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来我的镇海寺捣乱?”
厉鬼用阴森尖利的嗓音哼一声,耀武扬威将脖子夸张扭动,看万念白皱起眉头没有作答,奸笑着又说:“怕了吧!说出谁教给你的这些本领,我兴许可以放过你。”
“笑话!害怕我会来吗?今天铲除你不为别的,单单为血海中那些冤死的鬼魂。”
“哈哈……一个小小阳间凡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胆量,必然有人在幕后主使,把你引到镇海寺,想为不如草芥的血海鬼魂出头,今天看我怎么弄死你,管闲事必定没有好下场。”
“少说废话,不把你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超生,我万念白便发誓不回阳间。”
“就凭你!也敢说此癫狂言语。”
厉鬼讥笑一声,他身后那二三十个爪牙,前仰后合‘嘿嘿’讪笑成一片,根本不把对手放在眼里。
“金石为开,天火降世,嘛哩嘛哩哄!”
万念白大声念出天火口诀,只见手指间顷刻升起,一团黄豆大小的青色火苗,带有浓厚无比的杀气。
这时,原本嬉笑的恶鬼们,一个个脸上表情凝固,拉长下巴僵住身体,难以置信瞪圆了眼睛,想不到杀鬼利器会真的出现。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万念白抢先发动攻击,天火笔直打向厉鬼,他慌乱中拉过身边一个爪牙,充作挡箭牌护住自己。
天火穿胸而过,爪牙小鬼连哼都没哼一声,胸前被烧出一个大窟窿,随后化成一团白烟,腾空而起魂飞魄散。
使用天火杀鬼,万念白是第一次,没有想到会如此轻松容易,看到恶鬼们还愣在原地,大多没有来得及跑,他催动天火急速返回。
受到惊吓的恶鬼们,嘈杂嚎叫四散逃开,然而终究没有天火的速度快,被盯上的目标,无论如何变幻逃跑的方位,最后都难逃被贯穿身体,化成一团白烟的命运。
万念白杀得兴起,全然没有留意到偷袭,当发现厉鬼从侧后方扑来,凶相毕露手指前伸,两者间的距离,已经近到无法躲闪。
此时,再想让追逐那些爪牙的天火返回,去阻挡扑到身边的厉鬼,已经远水解不了近渴,万念白大惊失色向后急退,却没有对手的动作快。
眼看十根又长又黑的指甲,已经抓到面门不足十厘米,万念白方寸大乱,没有任何招架余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手腕上的翡翠佛珠,猛然炸开一朵绿色小花,将厉鬼的双手包裹住。
厉鬼反应神速,发觉眼前虚幻变花,似乎有法器雷霆袭来,丢开万念白急忙返身,即便如此,依然被绿莹莹的佛珠蹭伤手掌,冒起丝丝白烟。
厉鬼退到远处,满脸难以置信凶眼瞪来,万念白经过刚才那场惊险,正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将飞远的天火收回,翡翠佛珠有规律围在身边,细看之下,好像别有周天和玄机。
见万念白与厉鬼缠斗在一起,玉树临风荡气回肠,虽然拥有法器为数不少,并且个个厉害要命,现在却无暇分心他顾,爪牙小鬼借这个空档期,毫不犹豫四面逃散,破开水面奔向血海岸边。
然而无论他们逃往哪个方向,速度有多快,一枚枚赤金色的流星,从云层里划过黑色夜空,准确无误穿身而过。
恶鬼们发出几声凄厉惨叫,身体在空中化成一股白烟,很快被煞气漩涡吹个干净。
刚才发生的这些,万念白自然没能留意,因为他正全神贯注,紧盯随时准备向自己扑来,面如土灰凶神恶煞,准备做拼死一搏的厉鬼。
以及他那双阴森的鬼手,还有已经按捺不住,渐渐骚动起来的红眼蜈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