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离开家门以后,万念白心里始终不是个滋味,他眉头深锁没有笑容,为老人染上的尸毒而忧心忡忡。
他正发呆苦思冥想如何破解,念小依忽然温柔问道:“你心里好像藏着事,能跟我说说吗?”
“哦,没什么。”见敷衍没能起作用,反而更进一步加深怀疑,万念白不得不坦白道:“我最近心里特别烦,必须再去趟阴曹地府。”
“还要下阴曹地府!你去干什么啊?”念小依吃惊地问。
“你留意到小爷的手了吗?”
“那么显眼又骇人的黑手,有谁能视而不见呢?这就是你还要去阴曹地府的原因吗?”
“嗯!小爷那只右手中了尸毒,毒液现在已经浸染到肩膀,一旦最终到达心脏,神仙难救必死无疑。”
万念白感到一丝酸楚,眼泪想要夺眶流出,然而他强忍下来,整理片刻情绪,深情又说:“我爹娘死得早,小爷二十多年含辛茹苦把我带大,祖孙俩相依为命早已情如父子。”
“你的想法和孝心让人感动,可是做法我却不能认同。”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可生活逐渐好了,本应让小爷享几天清福,然而我们万家祖上犯过血红太岁,一辈辈传到今天,小爷现在又中了尸毒,不能再让他一人硬撑,我要去找阎王问出办法,将他的毒手治好。”
“下阴曹地府可不是儿戏,上次你侥幸闯入,已经得罪了阎罗王,兴许他现在正想抓你,你却自己偏偏送上门,想过这件事吗?”
“可总要去试一试,就这样亲眼看小爷去死,我无法安心!”
听万念白毅然决然把话说完,念小依不再吭声沉默好久,随后和风细雨地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自己下去小心,记得家里还有我惦记。”
念小依轻缓站起身,温柔瞥来一眼,默然走回卧室关好房门。
放下最后的牵绊,万念白开始为今晚下阴曹地府做准备,其实也没有特别费心的事,各种驱鬼法宝都在,只需要买回两只活鸡。
走入吵杂鼎沸的菜市场,万念白忽然感觉不习惯,双耳嗡嗡作响,头昏脑胀似乎想要裂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啦!
天色逐渐黑下来,他已经全部收拾妥当,只等下鬼门关的那一刻,他犹豫是否该跟念小依告个别。
可告别只能带来感伤和痛苦,谁又愿意这样去做呢?于是万念白决定不告而别,暂时离开人间、离开温馨的家和爱人……
闯入阴曹地府,万念白已经不是第一次,不能算轻车熟路,倒也不再那样紧张。
他做贼般躲开路人,偷偷摸摸来到拱形石桥边,四下查看断定无人,闪身钻入黑暗桥洞,眼前忽暗又亮,不是鬼门关会在哪里?
这时的鬼门关十分寂寥,除去大小两个夜叉,靠在鬼门关牌坊柱子正打鼾,四周再无其他鬼魂。
万念白蹑手蹑脚走到两位夜叉身边,用手拍了拍大夜叉的肩膀,同时嘴里轻声喊道:“喂喂,醒一醒别睡了。”
两位夜叉从梦中惊醒,不知眼前遇到什么状况,连忙想抓起怀里三叉戟,却被万念白分别拉住手腕,笑着打趣道:“两位阴司鬼差,当班值日却敢玩忽职守。”
大小夜叉惺忪双眼看向来人,稍稍露出吃惊表情,遂即立即恢复如初,沉声道:“原来是你,又到鬼门关来干什么?”
“这你别管,先回答倘若有活人闯入,阎王大人不会怪罪吗?”
“万爷有所不知,鬼门关不是凡人想进便能进的,即便普通人走入桥洞,他看到的依然是阳间的世界。”大夜叉陪笑道。
大夜叉献媚称呼自己一声‘爷’,这让万念白极不适应,他本想出言纠正,却忽然想起因为行色匆忙,居然忘记给自己灵魂出窍,于是只好先把这事放在一边。
“怎么!我不是阳间的凡人吗?”
“嘿嘿,你自然不算。”小夜叉笑着回答。
“难道可没有进行分身,也不算吗?”万念白惊讶地问。
“您以为把魂魄分出肉身,任何人就可以随便进出阴曹地府吗?这当然不行,只有……”
怕小夜叉说漏了嘴,大夜叉连忙瞪去一眼,打断道:“万爷驾到有失远迎,不知这次来有何贵干?”
“我想去趟阎罗殿,找阎王大人或者崔判官问点事。”万念白把皱紧的眉头展开,背起手随口答道。
“这事非同小可,切容我们去通禀一声,您请稍等。”
大夜叉正想转身离开,万念白却嘻嘻哈哈一把将他拉住,笑着说:“唉,通禀这事不急,我倒是有些东西送给两位。”
听说有东西相送,大夜叉立即警觉起来,他板住面孔翻起白眼,闷声闷气地问:“该不会又送‘狗血霹雳弹’吧?”
“上次下阴曹地府,对二位多有得罪,我这次来特意赔个不是。”说完,万念白笑呵呵施去一礼。
大小夜叉慌乱中连忙还礼,齐声说道:“使不得,万爷这是想害我们两位啊!”
“大家都是兄弟,说哪门子客气话。”
“兄弟!”小夜叉拧着脸错愕一声。
大夜叉连忙抢过话茬,说道:“这万万不可,万爷乃金贵之躯,怎么能与我们这些阴司小吏称兄道弟呢?”
“金贵之躯?”万念白满脸惊讶疑惑地问。
自知说漏了嘴,大夜叉板起脸不再言语,小夜叉的表情也显得很拘谨。
大家尴尬好半天,为了打破沉闷气氛,万念白笑着说:“我这次来,专为两位带了两只活鸡,请你们不要客气,也算我的一片心意。”
见万念白从编织袋里取出活鸡,大小夜叉的眼睛都绿了,流着口水连连点头,讨好说道:“万爷真是开明人,令小得们佩服,那我们俩可就不好意思啦!”
“别客气,两位只管尽情享用。”
等大小夜叉将活鸡各自取走,在天性驱使下躲到鬼门关牌坊暗处,生吞活剥拔了满地鸡毛,原形毕露凶猛吃起来。
万念白打开胸前双肩包,从里面摸出一瓶白酒,说道:“两位光吃鸡没有酒,是不是不尽兴啊!我还特意带来一瓶好酒,你们把这个也拿去吧!”
大小夜叉立即露出谦卑的笑容,轻手轻脚走到万念白面前,小夜叉刚想接过白酒瓶,不曾想,却被大夜叉照头痛打,一把伸手抢去,然后拧开瓶盖仰头便喝。
“两位慢吃,我有一事想请教。”见大小夜叉只顾抢酒吃鸡,万念白瞧准时机冷不防发问。
“万爷有事只管讲,小得一定知道啥说啥。”
“我有位至亲至爱的小爷,不幸染上血红太岁的尸毒,眼见离心脏越来越近,我想帮他排除毒素,却苦于找不到办法。”
小夜叉停下狼吞虎咽的动作,楞模楞眼看向大夜叉,而后者转动几圈白眼珠,皮笑肉不笑奸诈地说:“这事不是我俩不肯帮您,实在是有诸多难言之隐,您还是另换其它问题。”
“就是就是,您再换个问题。”小夜叉附和着说。
见两位只管转头吃鸡,把后背亮给自己,万念白皱紧眉头发起呆,想了半天,笑着又问:“那我想知道,阎王大人和崔判官为啥对我特别关照?”
“这事……”大夜叉哼唧出两字不再吱声,显然对此事讳莫如深。
“我连问两个问题,你俩均敷衍了事不肯帮忙,今天这鸡是白吃了,酒也白喝了,我本想以后多给你们二位带些,看来咱们的所谓交情,只能到此结束。”万念白铁青着面孔,生气地说。
“不是我们不肯帮忙,这事实在不能说,如果有人无意中走漏了风声,先不说阎王大人会把我们怎么样,崔判官就会扒掉小得这身皮。”
“挨顿板子都是小事。”小夜叉唬起脸说道,好像板子真的打在了自己身上。
“既然这样,咱们再没啥好讲!告辞……”
说完,万念白恼怒中略微拱手,转身想穿过鬼门关的牌坊,踏上去往幽冥鬼府的黄泉路。
不曾想,大小夜叉狡黠互相对视一眼,快步走来默契配合,每人拽住万念白一只胳膊,脸上带着无法看透的奸笑,讨好地说:“万爷请留步,我们有事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