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锨在泥土中碰到坚硬物体,冷不丁发出一声闷响,万念白感到头皮发麻,愣在墓坑里眼眉直跳,后脊梁骨渗出丝丝冷汗。
小爷发出两声怪笑,缓慢站起拍了拍手,对朱大伯说道:“老伙计,该咱们上场了,今天这活可非比寻常,你要悠着点!”
“咱们一起现宝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你几时见我在小河沟里翻过船?”
“今天有万儿跟在身边,我怕你失手出洋相,弄砸我老头子的脸。”
“哈哈,你那张老脸又不值钱,破相可以去韩国整容,据说能整成细皮嫩肉的高富帅,回国再找个小白妞续弦,这正合你万老头的胃口吗?”
“别瞎扯!天色不早,咱们赶紧干活。”
朱大伯拍拍屁股站起,随手把酒瓶丢到一边,笑嘻嘻对万念白说道:“小子上来吧!你的活干完了,下面该看我和你小爷啦!”
万念白急忙爬上墓坑,心有余悸站在那里发呆,小爷冷不防摁住他的肩膀,从帆布背包里取出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又拿出一盏强光手电。
“塑料袋里有食物,还有一瓶白酒,你用酒把手洗洗。”
“这叫‘净手取物,鬼不沾身’。”朱大伯脸上一本正经,闷声解释道。
“现宝切记不能忍饥挨饿,身体虚容易鬼上身,过会别光顾着吃,不要忘记给我和你朱大伯照亮,”
“嗯,小爷你放心好啦!”
“还有,如果碰上脏东西,你可千万不能跑,那样会更危险,离我和朱大伯近些,这样就没事了。”
说完,小爷纵身跳入墓坑,朱大伯朝万念白挤眉弄眼,似乎在告诉他好戏即将开演,随后也跳了进去。
万念白遵照小爷的吩咐,用酒洗过手打开塑料袋,发现里面居然有只烧鸡,还真别说,被挖坟这么一折腾,他现在确实感觉很饿。
继续挖坟的工作交给朱大伯,他动作熟练手脚麻利,不一会就把墓中的余土基本清理干净,露出一层坚硬的墓顶灰砖。
灰砖成平缓拱形,侧立码放排列整齐,约有十来个平方大小,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倒是细心的小爷率先发现问题,从泥土中扒出一件小东西,在手心里查看片刻,展开掌心递给朱大伯,后者不由皱了皱眉头,把东西传到万念白手里。
只见它非常像圆形方孔钱,细看之下又很快否定,此物比铜钱大许多,也要厚实不少,表面没有通宝之类的字样,刻画有生动漂亮的龙凤图案。
“万儿,你见过这种铜钱吗?”小爷思索中点燃旱烟袋,闷声问道。
“没有,从来没见过。”
“这种钱币不流通,俗称死人钱或者鬼钱,学名叫作花钱,这个花可不是花钱买东西的花,是花花绿绿好看的意思,一般只有算卦卜筮才会用。”
“它还有别的用途吗?我是说供死人下葬,或者镇邪驱鬼使用?”万念白抚摸着精美的铜币,似乎有些爱不释手。
“花钱的用途很多,但今天看到的,却非常有讲究。”
“哪些讲究?”
“压在墓顶绝非偶然,应该为了设置诡异阵法,被墓主人生前施过咒,用来抵御阴鬼搅扰自己。”
“这位叫阎明溪的墓主人,生前是位卜筮,墓顶放些花钱避避邪震震鬼,也不是稀奇古怪的事吧?”
“话虽如此,但如果没有猜错,他墓顶镇邪驱鬼的花钱,应该有九枚成网状,这样布阵可就有些门道啦!”
“哦!有什么门道?”
“门道可多了,一般人应该用七枚,成北斗七星的阵位排列,寓意死后可以得道升天,升至北斗仙界,乞求上天的护佑。然而这座古墓却使用九宫阵法,编起一张驱鬼法网,不被生前得罪过的阴魂骚扰。”
果不其然,不一会工夫,朱大伯在墓顶的泥土中,陆续找出九枚相同的花钱,也确实成网状九宫排列。
朱大伯拿着这些花钱,正准备走过来交给小爷,没想到转瞬间发生意外,不经意从泥土中,踢出一只声音清脆的黄铜铃。
二百来年的时间,它居然埋在土里没有任何腐蚀痕迹,铃身黄灿金光闪闪,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愈发刺眼。
黄铜铃被踢出泥土,翻滚着发出一串脆响,声音不大却清晰可辨,在异常静谧漆黑的夜晚,听到如此诡异的铃声,心跳加速到难以克制的程度。
“不好!”朱大伯惊呼一声,急忙走去把它从泥土中捡起,闷声骂道:“M的,鬼卜筮早有准备。”
“怎么啦?”从小爷冰冷下来的表情,万念白预感到事态的严重,所以急切地问。
“你别说话!老朱,快跟我一起施法。”
没等小爷说完,刚才还静谧无风的树林,突然刮起一阵强劲阴风,平地升起厚重浓雾遮挡视线,与此同时,墓地四周传来密集的‘咚咚’声。
声音相互交替此起彼伏,好像有东西在坟包里,正连续不断敲击棺盖,想摆脱束缚狰狞爬出地面。
慌忙打开帆布背包的小爷,取出各种早已准备好的物品,与朱大伯分工合作紧密配合,先朝周围挥洒大把糯米,落地便会升起袅袅青烟,随后被毒物浸染成黑色。
小爷这边正忙,朱大伯那边也没闲着,不停抛洒整叠黄纸,飘飘荡荡中,能看清是些用狗血画成的鬼咒。
万念白看得眼花缭乱,没留意小爷手里何时多出一把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说出一些听不太懂的咒语。
随后咽下橙黄色液体,喷出大股火焰,又动作奇准将桃木剑挥出,凭空插入两三张落下的符文黄纸,就这一手,已经把万念白惊得目瞪口呆。
表情严肃立起食指和中指的小爷,闭上眼睛默念口诀,一团无名火瞬间燃起,又拿出一只驱鬼铜铃,将它死劲摇个不停。
此时,树林中飘出无数阴森鬼火,并且从坟头里还再不断涌出,‘咚咚……’的沉闷敲击声,也似乎更急更大。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居然可以清楚看到,泥土正从坟头滚落,伸出一只只铅灰色的鬼手,僵硬微屈成爪状,指甲尖利修长。
好在驱鬼铜铃及时响起,这些鬼手瞬间停止动作,纷纷缓慢收回墓中,敲击棺盖的声音也就此消失。
小爷和朱大伯忙活一阵,终于控制住场面,背靠背瘫软坐倒在地,脸色煞白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不时渗出大滴汗珠,耷拉下脑袋有气无力。
“刚才怎么回事?”万念白跟没事人一样,好奇问道。
只顾大口喘气的朱大伯,似乎心有余悸口不能言,用手指了指嘴巴,又点向自己身后,好像在说:‘我说不出话,让你小爷回答。’
万念白扭头看向小爷,没心没肺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啦?”
休息片刻,小爷把手举到万念白的面前摊开,露出刚才那只发出脆响的黄铜铃,然后捏住铛簧撞摆,从地面抓起一把泥土,将铜铃内部塞满压实。
做好这些,小爷皱起眉头严肃说道:“这个铃铛叫招鬼铜铃,正好与驱鬼铜铃相反,只要听到它的响声,被鬼卜筮生前施法控制的僵尸,就会爬出各自的坟墓,攻击不小心弄响铜铃的闯入者。”
“这么说,它是一件暗器。”万念白瞪大眼睛惊讶道。
“嗯,比暗器还歹毒,暗器总有失效的那天,然而它却没有。”
“墓主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鬼卜筮生前必然心机重重,对盗墓行业也很了解,他故意设下这个陷阱,专等盗墓人自投罗网,只要不小心碰触到招鬼铜铃,势必会经历一场危难。”
“你小子就万幸吧!好在今天有我和你小爷在身边,倘若换成其他人,恐怕现在已经凶多吉少。”把气终于调匀的朱大伯,抢白道。
“别高兴太早,他墓里恐怕还有机关。”小爷沉思半天,眯起眼睛说。
“M的,盗了一辈子的墓,从来都是咱们算计死人,今夜反被死人给算计了。”
“哈哈哈……阎王还要打盹,马有失蹄的时候。”
“哎!这次不幸被你料中,我老朱认栽,你等着,过会挖开鬼卜筮的坟冢,我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阴沉着脸的朱大伯气愤说完,猛然起身把小铁锨抓在手里,继续清理剩余泥土,只见他正怒火中烧,动作不免有些夸张。
小爷‘嘿嘿’坏笑两声,却异常严肃地说:“老朱,你这下可要小心点,鬼卜筮肯定还设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