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的时候，天边正开始透亮，万念白在被窝里懒上一会儿。虽然有强烈的愿望想躲过今天，但也知道总要面对，拖到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起来了。
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光着身子来到书房，他打开不锈钢杯盖，从依然寒冷的冰水里，取出一块神秘的红色令牌。
这块牌子不大，约有七八厘米高，一个指头那么厚，上部成九十度尖角，下部有个方把手，木头制成通体红艳，上面还画了个‘令’字。
神秘兮兮取出令牌，万念白闭起眼睛，轻轻念上几声咒语，只听‘着’地一声，红色令牌瞬间升腾起一股白烟。
他机敏伸出右手，娴熟在烟气中抓了几抓，便将白烟全部收入掌心。
快步来到主卧室，迫不及待掀开盖尸白布，取出女尸发髻里那枚长命铜钱，五指微屈手掌展开，一股白烟汨汨流出，缓慢从天灵盖涌入女尸身体。
等到白烟一丝不剩，万念白急忙跳到一边，目不转睛观察女尸的变化。
只见尸身颤动几下，打了一个激灵，随后便僵死不动。过去片刻，突然伸手取下脸上那方黄手帕，快速收回伸在外面的红舌头，眼皮微微闭起，肌肤逐渐变得自然红润。
女尸轻缓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万念白，表情有说不出的妩媚，眼神有道不明的妖娆。
“你醒啦？”万念白微笑着问。
“这都几点了，你怎么才来还魂，想闷死我啊？”
说完，女人掀起盖尸粗布，露出一身雪白裸体，落落大方下床开始穿衣，然后来到化妆台前，在脸上‘轻描淡写’化起妆。
万念白跟在女人身后走过来，歪头看向梳妆台的大镜子，里面只有自己那张一夜没睡好的脸，却依然见不到女鬼老婆的容颜。
“望什么呢？”念小依冷不丁拉下脸，没好气问道。
“没，没什么。”
“你在敷衍我对不对？”
“我……我只是想看镜子中有没有你的影子，有得话就拍张合影，给自己留个念想。”
“鬼是没有影子的，这你不知道吗？”念小依对视万念白的眼睛，片刻以后冰冷地问：“你怕了是吗？”
“我怎么会怕呢！昨天晚上……”
“你不要在我面前撒谎，鬼可以看穿人的任何心思。”
此时，万念白已经无言以对，也没有什么话好解释。一个小小凡间活人，说自己面对阴司鬼差毫无惧意，给谁都不会相信。
念小依何尝不明白这些呢？她和万念白都清楚这场对抗的结果，那很有可能是万劫不复、徒劳无功。
“如果怕，就把我交出去吧！”
“你说什么呢？”万念白不想让恋人继续说下去，皱起眉头大声阻止道。
“念白，我不怪你，要怪只怪这段人鬼恋。我先走一步，在九泉下等你，等你百年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生活，好好爱一场。”
“不，我不会让这事发生……”
“算啦！反正我已经认命，但我念小依发誓，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
房间里陷入可怕的沉默，万念白这个时候很懊悔，懊悔自己不应该左右摇摆，也为‘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这句，而感到无地自容。
他眉头紧锁咬着嘴唇，闷声说：“别胡思乱想啦！我现在就去准备东西，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嗯。”念小依含情脉脉眨了眨眼睛，张开嘴巴似乎想说话，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万念白就这样看着那张娟秀漂亮，又略带死人气，难以忘记无法割舍的美女脸。心情复杂不断起伏，前后摇摆左右矛盾，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家门。
这一天够他忙的，万念白首先来到银行，来这里当然是为了取钱，难道还想打劫不成。
其实万念白并不缺钱，他在银行里的存款，不是一笔小数目，有些人会好奇这钱是哪儿来的，万念白干着不被人知的行当，用他自己的话讲，这行‘一年不开糊，开糊吃十年’。
想万念白为这个行当如痴如醉，想尽办法疯狂敛财，几乎到了上瘾的地步，省着点用恐怕要花几辈子。
而现如今静心想一想，人活一世，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空留下这么多钱财，又有什么用呢？
草他Ｍ的，银行一天就给取５万，而且是最多5万，存钱的时候为啥不说？我能告诉你，这是救命钱吗？而且是救鬼的钱，不知道银行还敢不敢加以限制。
算了，５万就５万吧！没时间跟银行计较。万念白的第二站，要去找外号张老黑的屠夫，这个张老黑在本地非常有名，他以屠夫为幌子，背地干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平日里，万念白与张老黑关系不错，两人心照不宣，彼此经营各自的买卖。你不揭发、我不告密，你有你的门徒，我有我的行规，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汽车拐进一间杀猪场，万念白故意放慢车速，把车窗摇下半边，隔着墨镜在厂房里来回寻找。很快便看见扎脏兮兮围裙，五大三粗，留络腮胡须，黑脸的中年男人。
停稳车，万念白摁下两声喇叭，张老黑向这边撇了一眼，会意轻点几下头，用围裙擦拭油腻腻的大手，随后慢吞吞走过来。
走到车前，张老黑趴在副驾驶车窗上，低头朝里面呵呵傻笑，不时用余光四处打量，似乎在查看是否跟着‘尾巴’。
“呦！万老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四处察看半天，张老黑皮笑肉不笑问道。
“废话少说，我还有事情要办。”万念白不耐烦闷声说。
“有什么需要，你只管说吧？”张老黑弯下身躯，伸手从仪表台上摸去半盒香烟，咧嘴呲笑着点燃。
“我要再买些黑狗血，还有陈年的黑驴蹄子。”
“没问题！”张老黑悠闲吐出烟雾，随口答应。
“黑狗血要刚产下崽，还在喂奶的。黑驴蹄子必须１０年以上，实在不行，８年也可以，低于８年的，我不要。”
万念白知道跟张老黑谈‘生意’，开价一定得多说，５年就行要说８年，如果开口5年，有3年就不错了。
“你什么时候要啊？”张老黑似乎觉得这次买卖不好做，唬起脸皱着眉头问。
“今天下午６点，最迟６点。”
“这可难办呀！”
“哝！这是定金，回头还有一半。”
万念白从牛皮纸信封中，拽出一沓崭新的红票子，随手递了过去。
见到扎捆没开封的1万元RMB，张老黑脸上的难色立即消失，他堆笑道：“万老弟就是爽快人，放心！你要的东西，我张黑子头拱地也给弄到，今天６点是吧？您瞧好。”
“下午６点我来拿东西，就在这里不见不散。”
“好嘞！不见不散，你慢走。”
张老黑略带油腻的声音，跟随走远的汽车飘了进来，让万念白更加讨厌这个市井小人。
今天出行的第二站，要去一家福建人开的金店，这名狡诈老道的福建商人，与万念白私下交往十分密切。
眼小女子色嗜赌成性的福建商人，生活作风其实令万念白很不齿，可他还是跟这样的人交往，完全是为了能买到货真价实的黄金，偶尔也卖出一些手中‘存货’。
跟随留着稀疏胡须，身材消瘦动作谨慎，青灰面色狡猾眼神的福建商人，来到二楼一间昏暗的密室。
黑市交易便在这里进行，在讨价还价中买下３万元金条，万念白像躲开死人一样，头也不回迅速离开金店。
肯定有人对黑市交易感兴趣，3万元金条有多大呢？超市卖的‘德芙’巧克力那么大，这是黑市价，市面上当然买不到。
之所以会这样，一是因为这些金子来路不明，有些抢劫的赃物，有些来至非法盗墓，另外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并非百分百的足金。
足不足金，对万念白要干的事情无所谓，只要重量够多，含量不算太少，马马虎虎可以对付过去，反正是一次性消耗。
说起今天行程的第三站，它确实有些神秘，藏身在一片破败的平民区。
在狭窄的小巷里左转右转，最终来到一栋低矮破旧的院落前，它的外表根本看不出不同，可秘密就藏在其中。
慢速轻敲两下，然后快速重敲三下，耐心等待片刻，一位瘦骨嶙峋眼小如鼠，尖嘴猴腮咳嗽不停的老人，会慢悠悠地打开屋门。
别看此人样子古怪，却是所谓的大师，能够替人水肖灾、解人危难。
大师引万念白走进内室，问明来意以及所需之物，吩咐取出那块买来的金条，随后消失在一块藏蓝色门帘后。
耐心等待两个小时，大师脸色惨白走出，收下诚心敬上的献金，煞有介事念段咒语，神秘兮兮地用红布包好，同时告诫不要见到阳光，以免走失法力，最后交给万念白一个报纸包。
做好所有这一切，万念白第四站要去见一个人，一位很久没有见过的亲人，也是他这辈子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万念白心里很清楚，今晚他多半会死，就把这次相见当成最后的告别。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暗自神伤、落下眼泪，草他Ｍ的，这日子还让不让人活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