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好似见不得人的老鼠,故意背着万念白这伙人,悄悄躲到墓道的犄角旮旯处,经过一阵小声嘀咕,神情不自然地走了回来。
面色严肃的方伯,略显难为情地说:“俺寻思着吧,既然这趟已经来了,不搞点东西回去,好像也说不过去,所以再跟你们搭伙走一程。”
陷入重重危险的这个时刻,对方依然自私自利,两面三刀的‘政治’立场,彻底激怒了刀疤。
他双眼通红愤然站起身,大声责备道:“以为你们是谁,哪个墙角凉快,找那里呆着去,不用来拖后腿,没人稀罕你们搭伙!”
一阵尴尬过后,方伯语气里带着讥讽,说道“这位叫刀疤的小老弟,今天为啥有这么大的火气?咱们一同盗墓出于自愿,先前并没定下生死条约,俺和二栓今个敢来,‘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遇上危险自然要躲开了走,没救你家兄弟,这俺承认,可要是想进了古墓就过河拆桥,也别把谁当傻子。“
愤怒的刀疤想再争辩几句,却被小爷出言制止,“老人家说得在理,俗语‘亲兄弟还分两家’!谁能没个私心杂念,这年头,人心隔着肚皮,既然大家伙走不到一起,不如分道扬镳,各忙各的!彼此有照应最好,但也别指望,省得给对方添麻烦。”
小爷说出的可不是气话,其实已经思考过许久,对此,万念白自然知道小爷的用意。
与其各自貌合神离耍心机,像兄弟那样共同实施盗墓,每每遇上关键时刻,便不顾伙伴的死活,撇下兄弟溜之大吉,还不如‘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想归如此想,可是万念白也懂得,在这布满层层机关的大墓里,将两个毫无盗墓经验的人撇下,无异于送对方去死,这正是他犹豫不决、顾虑重重的地方。
“把话挑明了吧!”方伯的脸涨成猪肝色,过去了好半天,才气恼难平地哼出一句。
“很简单!咱们就此散伙各奔东西,你和二栓如果想原路返回,找到地面的入口,保准没人去阻拦,要是想悄悄尾随在我们的身后跟来,也不会有谁硬朝你们的脸上吐口水。人嘛!总要有那么点自知之明。”刀疤插嘴说。
起初,万念白对这个提议很不赞同,他总觉得,方伯和二栓是自己偶然间拉进盗墓这档子事儿的,那么就有义务与责任,把对方安全送回地面。
然而现在的情况就摆在眼前,经过再三思索,又觉得小爷的话很有道理。
况且这次碰上的,是座非比寻常的灵异古墓,必然危机四伏、困难重重,自己只好勉强点头同意,或许这能保住方伯父子的两条命。
分出一些物资、食品和枪支弹药,两伙人就此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这边五人,由大军和刀疤抬着昏迷中的笨小孩,万念白肩扛背包在前引路,小爷于后坐镇指挥,继续朝大墓的深处探寻。
二栓与方伯,一个斜靠着墓壁,皱起眉头无言以对,一个双手抱怀,眼巴巴蹲在地上张望。
即便万念白再怎么不忍心,然而到了分手之时,大家依然尴尬伤感、既无奈又悲情。
脚下的路总是一成不变,仿佛无穷无尽,反反复复都是相同的情景。
两壁高耸着石墙,宽约四五十米的甬道,栩栩如生的浅浮雕,有升天图、菩萨像与人物记等,每隔上一段距离,又会特意留出规模极为宏大的壁龛。
只是那些原本受人供奉,或者有某些深意的獬豸,现在已经不知跑去了哪里,似乎在古墓中就此凭空消失了。
迷迷糊糊过去几个钟头以后,大家才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胆大心细的刀疤,突然觉察出一些不对劲,冷不丁问出一句,“咱们是不是迷路啦?”
它带来的效果,犹如石破天雷的惊鸿闪电,唬得一行人当即呆住,愣头愣脑全都傻了眼。
好半天,始终不敢肯定的万念白,才犹豫着喃语道:“没有吧!”
“你说没有?凭啥这样讲?”
“咱没有拐过弯路啊!一直在朝前走。”
“可周围的景物,为啥总是那个样子呢?而且永远没完没了。”
“这倒也是……”
“大家别胡乱猜了,我倒有个办法,来验证咱们到底迷没迷失方向。”小爷蹲入墙角,悠然自得抽起旱烟袋,随口道出了这句话。
“啥办法,您讲出来吧!”火急火燎的刀疤焦急催促。
“别忙,等我抽完一袋烟。”说着,小爷慢悠悠又吧唧了两口,随后捡起一块石子,在地面上神秘莫测画开来。
画了片刻,停住瞧一瞧,再用手指来回比划丈量,样子极其认真用心。
走近细看,他画的是张古墓的地形图,简单轻巧的几横几竖,便标明了进门的地点,现在所处的位置,以及要到哪儿去。
“好了。”
“小爷找到路啦?”万念白连忙问道。
“只要再往前走不到两千米,就知道我记忆中的这张图,到底对或不对了。”
“您老确定?”刀疤虎着脸问。
“确定!这图可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它有根有据、必定不会有误。”
见刀疤瞪起一双大眼,似乎依然不明白,小爷随后又说:“你来看,根据八卦五行分析,咱们进门的地方在天干位,必将要走到地支这一点,算过路途多长没有?八八六十四,再加上九九八十一,等于十四点五。“
“还是没听懂。”
“哎,这让我咋解释呢!”
“不难理解,整座地宫由九九八十一块方格,成直面墙体,再加八八六十四条,南北东西纵横交错的甬道,每段古墓墙壁一百米长,甬道一百米宽,这样算下来,总共有十四点五公里。”万念白一边在心里盘算,一边推理验证。
“我的妈呀!这么大的规模,会是哪位帝王的陵墓啊?”惊讶中的大军,赞叹道。
“这绝非帝王墓葬。”
“啥!万大伯,您没有搞错吧!”
小爷朝万念白面无表情投来一眼,后者当然能领会到其中的意思,谁都不是傻子,这个时候还想隐瞒下去,只会换来更大的猜忌。
“老实告诉大家,我们此次来,盗墓其实是个幌子,个中缘由叫我一时难以讲清……”
“别废话连篇,就告诉哥几个,你此行的真正目的。”急性子的刀疤,打断问道。
“除鬼降魔。”
万念白回答时异常平静,而且毫不拖泥带水,脸上充满自信和镇定,不得不使人相信,他说的完全是真实想法。
甬道里寂静无声,连根针掉落地面都可以听到,大家不由屏住了呼吸,脑海闪过一连串的问题和疑惑,尤其此前毫不知情的大军、刀疤两人。
“你该给我们一个解释,不能让大家像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
“怎么讲呢,说来话长,故事的起因要从明朝开始……”
“没空在这里听你闲扯,你就告诉我们,这到底为了什么?”刀疤瞪起眼睛质问道。
“为了一个女人……”
“女人!你为了一个女人,便把大家伙带进危机四伏、怪兽林立、机关重重,而且恐怖阴森,又不知所以然的地下巨型古墓,还要搞所谓的除鬼降魔,你把我们当兄弟吗?”
“刀疤你问得好,我万念白的确这次做得过分,因一己私利,将朋友几个拖下了水……”
“想用软话来博得哥几个的同情,瞧瞧吧!笨小孩就躺在身边,现在他还流血不止、生死未卜,有你这样处朋友的?”
“咱们不要激动,把话先说开了,也许万念白他也有难处……”大军从中劝解道。
“什么难处!狗辟,少替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找托辞,我本以为他是自己今世可以信赖的弟兄,然而呢?他道上那些尔虞我诈、招摇撞骗之徒有什么两样,不过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嘿嘿,刀疤你这就没有发言权了,谁让你没碰上过心爱的异性,情若是用到深处的时候,人啥都做得出来,别说除鬼降魔,即便眼前刀山火海,也敢无怨无悔往里跳。”
“好好好,你能,谁不知道你小子花心大萝卜一个,喜欢上卖的,还好意思出来在我面前显摆……”
“说点爱听的,别没事儿找事儿!”
“找打架是不是?”
见昔日的兄弟话不投机,眼看着便要打起来,万念白连忙挤到两人中间劝解,“大家不要因为我闹得不愉快,错在我万念白身上,先消消气。”
小爷不失时机将刀疤拽过一边,用力按在墙角蹲下,随即掏出烟袋锅,填上满满地烟丝递给后者,虽然刀疤一百个不高兴,临了还是接过去闷头抽开了。
万念白死推硬拉把大军拖开,轻拍兄弟的肩膀安慰,他脸上愁容不展,两条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觉得念小依倩丽的身影,正一步步地离自己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