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闲远远吊在黎叔身后,有时对方停下来休息,他便躲在暗处偷窥,还得想办法制造障眼法来骗过更后方的跟踪者。
百里落雪将养心玉藏在某处,让黎叔去取。
百里齐等人在没有得到养心玉之前断然不会杀他,而黎叔只要带着养心玉逃离渠县,便不能让三房的那些如愿以偿。
但百里齐又怎会想不到他的计划呢?故而爽快答应百里落雪,实则已派人暗中跟着黎叔,只待取玉杀人,然后回庄复命。
双方斗智斗勇,而云闲则渔翁得利,尽管他要做的事情也很难,不过也比独闯百里山庄轻松得多。
黎叔绕着山路返回百里镇,确认身后无人跟踪,才走进镇上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
云闲一路设障,骗过尾随的诸多耳目,但对方人数众多,每次分出几股人马朝不同方向追查,依然有两人尾随他的足迹来到百里镇。
云闲是故意的。
留下两人,自然有用。
事实上,两人此时成了他监督把哨的帮手。
他们坐在一家茶摊上,眼神不时地望向小酒馆。其中一人酒瘾有些犯了,另一人急忙阻止他饮酒的冲动,道:“办成这件大事,二少爷定然请我等喝个够,但此时切勿饮酒坏事。”
“哎,不知二少爷如何想的,直接拿下长房的人,逼小少爷乖乖就范不就成了?”那人道。
“哼,鼠目寸光!长房既安排小少爷带着养心玉逃跑,就是打的玉石俱焚的主意!若真照你所说,难保不会出大乱子!”另一人道。
“区区一块玉,何必大费周章。”那人不服气道。
“二少爷如今重权在握,只缺传承之物便可名正言顺,再过两日,武林各派的来使齐聚山庄,若无传承之物下接任庄主之位,必会遭来话柄,别忘了寒舍的人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另一人道。
“老子不理那么多,反正到时二少爷不犒劳犒劳弟兄们,老子是不干的。”那人抱怨道。
“放心,自然少不了我等好处,安心等着便是。”
另一人望向酒馆方向,蹙眉道:“都进去这般久,难道偷偷溜走了?”
“闯进去看看便知!”那人操起双锤,霍然起身。
“且慢,齐爷交代万万不能打草惊蛇。”另一人将那人重新摁回凳子上。
躲在暗处的云闲听不见两人交谈,也疑惑地望着酒馆,略一犹豫,便顺着长街绕到酒馆后门。
两名小二在后门空地上哼着民曲儿擦洗碗碟,地面的水渍上不满许多脚印,其中有一双脚印排序规则,证明并非是醉醺醺的酒客寻茅房而留下的。
那双脚印的大小尺寸,正和黎叔相近。
云闲攀伏在墙头,略一望便跳落地面,寻着脚印留下的湿印而去,刚走不到一会儿,又忽然顿住脚步沉默了会儿,折身返回后门墙外,翻身上墙,落入酒馆中,借着茅房隐蔽身形,装作醉醺醺的酒客模样走进后门。
他刚翻墙而入不久,跟踪黎叔的两名家丁也来到后墙外,两人也发现了脚印,遂追寻而去。他们的经历和云闲一模一样,甚至连想法都一致,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折身返回酒馆。
云闲愈加佩服百里落雪的计策。
事实上从此刻开始,百里落雪才使用预先布置的障眼法,或者说,是教黎叔如何脱离跟踪之人的耳目。
走进酒馆,阵阵酒香扑鼻而来,饮酒之人自是豪情万丈地恨不得大饮几口,不饮酒之人……不饮酒,也不会到酒馆来。
云闲是个例外。
他只觉问道酒味儿浑身难受,尤其空气中还混杂着酒后呕吐的刺鼻污气,虽被小二清理过,亦很顽固的飘在空气中。
一楼客流较多,几乎没有空桌,一般小二都会安排客人坐到留下撑撑人气。
云闲仔细瞧了会儿,并未见黎叔的身影。
掌柜远远堆笑道:“这位侠士,楼上有空桌。”
云闲笑了笑,扶着楼倚上楼。
掌柜笑意缓散,瘪嘴道:“丐帮的穷乞丐就是不懂规矩!”
云闲将这话听来,却假装未听到,想到更多事情。
柜台直望后门,亦能看清后院的墙,掌柜只需斜斜眼便看到有人从墙外翻出去,自然能看到翻进来的人。
丐帮弟子不管是进酒馆或菜馆,都喜欢从后墙翻入,因为他们穿着破烂,走正堂有污门面,很容易引起店家的不满,而翻后墙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取”些潲桶面上刚倒上去较为干净的饭菜,这些饭菜是不用给银钱的,可以理解为“合法”的偷抢。
很明显,云闲走进酒馆,说明他属于有钱一类的乞丐,理应受到店家的欢迎。
掌柜那句话,可以理解成“只有丐帮的穷乞丐,才不懂规矩”,那么之前黎叔翻墙,是否也衣衫褴褛如丐帮弟子?
云闲很确定,黎叔此时还在酒馆内。黎叔从进入酒馆至今,少说也有两柱香时间,酒馆生意如此之好,要清洗的碗碟如此之多,湿漉漉的地面上,那两行脚印也早该被清洗掉才对,怎么会还显眼的留在那处呢?
要知道,黎叔身负要任,断然不会用两柱香时间喝酒吃菜饱餐一顿才离去的。
所以那两行脚印,明显是故意留下的。
现在云闲要做的,便是找和他一样衣着肮脏的乞丐。
走上二楼,他彻底怔住了。
整整一层楼,坐着的均是丐帮之人。
他开始懵了,甚至不确认之前的猜测是否属实。
望着面前三十几名肮脏的乞丐,他实在认不出谁是黎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