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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棵发电的榕树

绿野镇,一个无风的正午,一群宣称被无聊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青年,在离开绿野镇外出闯荡多年后,突然出现在镇里唯一的集市上。他们穿着熠熠发光的精致衣服,向人们展示他们带回来的巨大财富。

在他们身前,几十个工人拉着一门铜制巨炮。每一声炮响之后,天空便飘下一阵钱雨,引发镇民们疯狂地争抢。

谨慎了一辈子的算命先生,多年前想要阻拦这批青年出镇,当时,他作出了此生唯一的错误预言,他说这些青年会死在不可预测的未知世界里。

就在众人夹道欢迎青年们归来的这天,算命先生无法承受自己晚年的巨大失误,发了疯,他在街上又哭又闹,叫喊着,

“财富便是厄运啊!”

……

这批归家的人里面,有一个面容消瘦、神情失落的伙计,他的身后,是一棵卧倒的榕树。这棵树的树叶早已枯萎,被人放置在巨大的木板车上,几个苦力推着它缓缓前行。

这个人,便是绿野镇赫赫有名的古会发师傅,多年前他还在镇上生活,是镇里唯一的电工。闲暇时,他爱好养花种树,也就是在那时候,他种出了一棵能够发电的榕树。

尽管这棵榕树早已生机不在,但古会发仍然清晰地记得,完成那个伟大壮举的闷热下午:

“会发啊,会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发啊?”

坐在天井下的李多福,是古会发的老婆,她一边和街坊打着麻将一边摇着扇子喊道,“人生真是艰辛啊~,都快没有钱打麻将啦~”

当时古会发正蹲在后院里,给那棵榕树的发电试验作准备,他听到李多福喊叫着,便回应道,“只要你还过着一天奢求不劳而获的日子,你的生活就不会幸福!”

“什么叫不劳而获!打麻将叫不劳而获吗?打麻将也会输钱的!”

说罢,一颗麻将便飞了过来,砸到古会发头上。古会发没有生气,也不再理会她,只是专心弄他的发电榕树。

蹲在古会发身旁的,是他的助手飘先生,这个人自称是一个流浪汉。

说起这个人,古会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集市上摆了好几天地摊。他卖着一些令人吃惊的小玩意,古会发想要结识他,在古会发看来,能够来绿野镇做生意的外地人,要么拥有特殊本领,要么拥有非凡的勇气。

因为绿野镇,镇如其名,不仅藏于深山之中,而且这里的植物生长得极其茂盛。

它们每天都向人们展示着可怕的力量,高大的树木经常挡住太阳的光芒,矮一点的花草则学会了在水泥中生存的本领,它们像爬山虎一样,覆着在小镇的瓦屋顶上、墙壁上,也铺满了每一条石板铺成的小巷。

古会发的爷爷打小就告诉他,它们不是一般的植物,它们懂得如何同人类争夺生存空间。

至于出镇的道路,更是充满危险,一年四季,有三个季节被疯狂生长的荆棘丛和野草所包裹。

古会发自小在这里长大,从来没有走出过绿野镇,每当镇上有外地人来做生意,那都是镇上的大事,这样了不起的人物,他自然想要去见识一番。

结识飘先生的那天,古会发来到集市上,他看到这位流浪汉的身前,摊开着一个铁皮箱子,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玩意,旁边围着一圈看稀奇的人。

古会发在他的铁皮箱子里面翻了半天,找出了一张破旧不堪的羊皮纸,古会发盯着看了一会,想要买走。但是,流浪汉死活不肯卖。

“这可是殉道师西伯尚的手稿残页嘞~”

古会发并不知道西伯尚是什么人物,但是殉道师的称谓还是令他感到敬畏。因为童年时光的最大乐趣,便是听爷爷讲述自己年轻时候跟随一位殉道师开创绿野镇的故事。

古会发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流浪汉,然后对着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画说道,“我能把这纸上说的东西做出来。”

流浪汉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盯着古会发看了几秒,不觉他像一个说谎的人,于是便说道,“那么我和你一起做,你要是能弄出来,就送我一粒种子作为回报。”

两个人一拍即合,立马就在古会发家的后院里,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每天清晨,古会发在院子里把一台废弃发电机拆装一遍。他一手拿着羊皮纸,另一只手放在一棵榕树上,闭上眼睛,轻声地对着榕树念叨着什么,而流浪汉飘先生则在一旁帮他管理工具,测量榕树的生长情况,描绘并做好记录。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来到那个伟大而闷热的下午,那天空气中除了梧桐树上知了的叫声,就只剩下天井下的麻将声。

突然,后院传来古会发疯狂的呼喊,“灯亮了!试验成功了!”

古会发冲进屋子里,把电视机、洗衣机、录音机等各种各样的电器设备全部搬了出来。他的疯狂举动吓跑了正在打麻将的街坊邻居,连老婆李多福也没见过丈夫的这种阵势,目瞪口呆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古会发忙活了一下午,到了傍晚,太阳还没落山,他把这棵高大的榕树,拖到了绿野镇的街头。

只见这棵树的树根,装在一个巨大罐子里,罐子四周挂满了可以自由拆卸的轮子。它的树干上布满了插座,插座上伸出五颜六色的电线,缠绕在树枝上,而每一个枝头,都挂着一台家电。

古会发站在榕树旁边,对围观的人群说道,“这是一棵能够发电的榕树!”

说罢,他便拍了拍树干,突然,榕树上挂着的两个大喇叭响起了音乐。接着,灯泡亮了,并随着音乐的节奏一闪一闪。电风扇洗衣机也呼呼地运转起来。电视机亮了,播放着欢快的画面。

街道两旁的人群看到这一景象,发出阵阵惊呼。

当天晚上,小镇上开始流传这样的说法,说古会发征服了疯狂的植物,他是下一个拯救绿野镇的殉道师。

次日,飘先生拿到了他要的种子,便同古会发告别。临走时,他留下一张地图,建议古会发出去见识外面的世界。而古会发,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了。

但是出镇的主要障碍,来自绿野镇的植物。镇里的居民曾经用手拔、用刀砍、用火烧,想尽办法同它们作斗争,却只换来它们疯狂的报复性生长,更没有人有勇气走入那片荆棘林。

飘先生从来没有向古会发提起过,他是如何战胜这些植物而来到绿野镇的。但这没有影响古会发出镇的计划,他拿起地图,幻想出镇之后,向全世界售卖他的发电榕树。

古会发出镇的信心,来源于他掌握着一个别人都不会的本领:他能同植物交流,能让它们明白人类的意图。

在种植发电榕树的时候,古会发就利用了这一招。而这些,是他小时候,爷爷偷偷传授给他的技巧。

知道古会发有这个本领的人不多,但是自从那棵发电的榕树在镇上引起轰动后,这个事情就传开了。

于是,在古会发宣布离开小镇出去闯荡那天,镇上一大批青年吵着闹着要跟他一同出去。

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古会发能带领他们,安全地穿过那深不见底的野草丛,以及那常年一丝阳光都照不进去的荆棘森林。

古会发当然欢迎他们的加入,但是镇上的一些人有自己的看法,那天镇长的顾问,一位算命先生,把古会发一行人拦在了街口。

只见他拿着一捆发黄的族谱,指着一块石碑说:

“曾经有一位伟大的殉道师,费尽千辛万苦,带领你们的祖辈来到这个地方,建设这个城镇,而今你们要抛弃这里,按照殉道师在石碑上刻下的铭文,只有驯服了荒草与野林的人,才有资格离开,除了古会发,你们谁有这个本事?”

古会发应声说道,“我们会带着财富回来的~”

“从古至今,绿野镇都不需要富人!”,算命先生盯着古会发说道。

“我们再也无法忍受这听天由命的生活了!”

在镇上养猪的张有利站了出来,声音洪亮而坚定,“而且我家的猪因为植物的腐败气息,得了忧郁症,镇上没有一人能把它们治好,我必须出去寻找医生!”

说完这群年青人便哄笑起来,但是算命先生堵在那里岿然不动。

“我们是男人,必须得出门!”,这些青年开始不耐烦地喊叫起来。

“外面的世界,险恶比绿野镇只多不少,你们会死在外头的……”

算命先生的话还没说完,张有利上前把他推到路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族谱,扔在地上跺了一脚,说道,“什么狗屁殉道师,是男人今天就跟着古大哥闯出去,我就不信这个邪!”

说罢,他便命人拉着那棵发电榕树的牵引绳,不顾算命先生的劝阻,往前就走。虽然古会发觉得这样做不太妥当,但毕竟是自己的追随者,也只好默默接受,不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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