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晒到头顶的时候我们早已经走出了云中界那条山路。并且一路跟着队走也不知道到底走到哪里了。此时我们正在一处林地里休息,首领派了几个人到外面放哨,里面的人终于可以放松一下神经,坐的坐躺的躺,瞬间倒地一片。
相师带着几个徒弟也回来会合,首领忙上前接应,两人耳语了几句,首领露出难堪的表情。相师脸上也是无奈。
我看着这一切,突然,首领一抬头就把目光看向我这边。我吓了一跳,以为有大事要降临我身上。
只见首领和相师径直向我走来,我傻傻站在原地像在等待宣判结果。
“孤生,我们找到了一处陵墓,只是和地图上有点出入……”
“我们已经来到了青龙山山脉,但相师却在山谷里探到了好几处陵墓。”
然后两人又是沉默,并且一直盯着我看,看得我有点发毛,却不知所以。
“也就是说…这几处陵墓里…可能就有一个是煞火星君陵…”
我正要高兴,心想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却突然明白他俩沉默的原因。
也就是说,找到了陵墓就意味着我随时要重生,重生的前提就是我得先死一回。
想起这个,我抬眼又看见相师和首领像两只饿极的野兽在盯着我。
我故作镇定,转过身背对着两人,轻描淡写地说:“我明白了,你们放心吧。”
说多怕煽情,更怕的是要跟两个老男人煽情。反正此行目的早已明了,接下来只是无限期的等待死亡。我心想总是会重生,那死前一切都不再可怕。我突然意识到我心中也有一个信仰,当我害怕失去一切时,我总会想到重生,这件让人兴奋又让人感到恐惧的事情,就从这一刻开始一直麻痹着我。
队伍继续向前,寻找传说中比较像我星陨时的地方。有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气氛非常压抑。除了不整齐的脚步声,四周各种虫鸣,抬头就剩灼目的阳光。走在队首的首领刚出发时还拿着地图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此时却只顾径直向前走。身后队伍也是默不作声,两旁更是如同行尸走肉。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突然停了下来,我看见首领和旁边两人嘀咕几句便下马。随后走进一旁草丛,我立刻跟了过去。
拨开草丛,没有路,我跟随首领走进去。四周都是芦苇,当队伍所有人都进来后,我回头一看发现大家如同淹没在深海。芦苇在头上晃荡,把阳光切割得四分五裂。
低头,差点跟丢。我着急地跑向首领,只见他停留在一片积水前,四周打量着。
一旁的相师拿着罗盘东张西望,最终走到积水左侧,一杆木签插入地面。积水底部突然冒出黄泥,转眼便浑浊不堪。
“看来是这里了。”相师说。首领立刻令人开辟周围,不多时,一尊卧倒的石像被发现,随即在其后面发现一座巨大的陵墓。
墓碑上正刻着伏妖先锋陵,诡术妖姬慕容白。红字已掉色,首领等人摸了好久才分辩出写的什么。
石像倒在陵墓前方,几个壮汉半天挪不动。我仔细观察发现石像雕的是个男人。虽然表面已经大面积脱落,但我此刻看着那空洞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他当年微笑。明眸柳眉,朱唇轻启。
而此刻却已在这不朽之地躺了数百年之久,芦苇绵延,青山长眠,一条小河在身后静静流淌。几条小鱼正享受着午后阳光。陵墓像一扇通往地府的门,四周的芦苇几乎挡住所有的阳光,使得它看起来鬼影森森。芦苇荡漾,陵墓巍然不动。一时间仿佛光影交错,我看见里面站着一个青衣公子,长发翩翩。面容白净,笑容温婉怡人。只是周围实在太暗。他的身后只是一副桌椅,墙上贴着一张红纸,正中一个喜字。两侧却不见有人。公子轻轻挥扇,像在向我招手。
一阵风刮过,带倒一根芦苇在我眼前晃了一下。随即感觉阳光强烈睁不开眼,我揉揉眼睛看见大家已经动手割陵墓旁边的杂草。再看一眼陵墓,我好像听见一声凄凉的叹息。看见一个幽怨的身影转瞬即逝。
不久,陵墓完全暴露在阳光下。首领看着地图上的字比对着。此时陵墓在阳光下显出表面的青苔,几个百年前的石碗盛着不知何时的水。碗底也是长满青苔。我突然觉得那声幽怨是应该的。
首领决定开启陵墓。我说,这不是煞火仙君,开了何用。
首领突然停下,斜眼看了我一下才说,迟早我们要找到这些人。他现在没有任何表情,包括其他人都是,我觉得很奇怪。好像突然之间什么都变了。
陵墓继续开凿。铁锹和榔头不住敲打,不断溅起石屑。每一个挥手的人都面目表情,我仅仅凭借他们的呼吸声判断他们还是人。只是他们脸上都有一层黑影。
我回头望不到芦苇外面,也听不到外面那些人任何声音。只见芦苇与芦苇间隐约可见帮会的旗子,也只是杵在原地久久不曾动过。旗帜随风轻轻摆动,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这里。
半晌,天空突然飘来乌云,我们连同芦苇一起被淹没在无边黑暗里。我渐渐感到不安,但他们却没有停下。也没有抬头。
我想上前问问,虽然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但刚一起步,那股无比幽怨和凄凉的声音再次耳边响起,并且带着无处可躲的回音,我突然看见陵墓里面飞出来一个人,双眼空洞长发凌乱,但衣服却是刚刚那个青衣公子。
眼看就要撞上我,我却迈不动步。只能眼看着那张凄惨的脸带着无尽哭声撞过来。
一眨眼,人影不见了,声音也突然远去。
而那些开凿的人们,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挥舞着手上的工具。
我再看一眼陵墓,发现的确什么也没发生。
我有点慌了。定睛一看,陵墓还是那个陵墓,只是已经被砸得破落不堪。两个人正在撬石门,始终面无表情。我看见他们因持续作业手上甚至已经磨烂流血。
一瞬间,诡异哭声再次响起,像从天上急促地坠落一般砸了下来。回声大作,我感觉整个人像突然被扔进湖底,周围是无数男人的哭声。急促且狂乱。
轰一声响,我睁开双眼。墓碑已经倒下,石门被推翻,砸在地面激起层层尘土。陵墓里面,却一片漆黑。
同时间,天空下起瓢泼大雨。硕大的雨滴让人抬不起头。我眯着双眼看向首领,他们正默不作声整齐划一地进入陵墓。来不及多想,我急忙跟了进去。
借着门口光亮,我跟随着前人步伐,只觉得更加诡异。他们像能看见黑暗中某种指引,一路不回头地朝里面走去。越走越深,我终于什么都看不见。
四周开始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沉闷并且急躁,但感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抬手一摸,发现地道并不宽敞。
我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于是脚步加快胆战心惊地试图找到前面的人。越摸不到越慌,直到我一头撞上一尊类似铜像的东西。
本来就两眼已黑,这一撞只觉顿时明亮,随即立刻又是两眼一黑。当我醒来时,眼前光亮瞬间让我觉得无比温暖。
“你醒啦?”又是这句熟悉的废话和眼前熟悉的脸。此刻我却突然想起那个女人,我立刻坐起身来,推开围在周围的人寻找。然后失望地叹了口气。
“没事吧?”首领问。我发现此人废话巨多,并且全是让人无法继续交流的废话。我好想告诉他出大事了,因为我发现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