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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旧人如梦

晚七点,泰安东城某大饭店,门口好车云集。阿郎下车,正好碰到上次聚会时碰到的一位戴着金链子的大姐,大姐长相一般,但眼神来回跳动,在每个男人身上上下审量,阿郎显然并不入她的法眼。这次碰着了,阿郎主动打了招呼,金女郎一看阿郎是从车后座下来的,直接问,“朋友送过来的?”呵呵,原来可以这么上来就问人家有关资产的问题。“哦,不是,我找了个兼职司机,出门的时候都让他来接送。”金链子大姐脸上开了花,“发财了啊陈总,最近忙什么呢?”“嗨,瞎忙……”阿郎正想着怎么编下面的话,手机叮铃铃响了,一看电话号码,我的天哪,不是莫妮卡嘛!是莫妮卡!

他忘记了怎么去敷衍的金链子大姐,匆匆忙忙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收拾一下心情,匆匆忙忙进入了貌似情侣的对话模式当中,而且全程英文。莫妮卡的声音很细很甜很软很慵懒,仿佛是觉还没睡醒。当然,按照时差来讲,现在正是莫妮卡所在地方接近黎明的时分。其实没什么现成话可以说,阿郎就从为什么给她打不通电话开始说,莫妮卡的声音真是软啊,细细地说着,一点都不着急,大意是最近演出的半年时间都感觉特别累,前一阵子收官演出唱着唱着腿一软就跌下舞台来了,然后就在家里养腿。她老爸非常心疼女儿,要求他不能出门,在家好好养病,其他没有太大关系的应酬/事情/电话能推掉的就第一时间推掉。白天莫妮卡的老爸拿着她的电话,严禁她跟外界过多联系,直到这个黎明莫妮卡趁着起床上洗手间的时间,才把手机偷偷拿回来,在被窝里给阿郎说着呢。

没有任何的违和感,阿郎和曾经热恋的女友就在轻松温暖的氛围当中展开了类似于他们第三面或者第四面相见时充满情调和味道的对话。聊着聊着,身边的车流声、呼朋唤友声,都在耳朵里渐渐淡去了。一段电波连接起两颗心,就像下雪天在公园里散步的两个恋人,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只有两人的絮语鲜活地存在这个世上。

那一餐,阿郎和圈外的朋友们吃得格外欢腾,并不是因为这顿饭阿郎没花钱就吃了个痛快,而是因为餐前和莫妮卡的畅聊,让他那颗因为事业的重压难得喘息的心顿时活络了筋骨。他把自己放逐在某种舒缓的节奏里,给心一点弹性的温度,也是对自己所受煎熬的宽慰。

那一夜,阿郎说了好多话,上一次他是不曾怎样说话的。人只要胆子大了,说话腰板直了,就可以轻松地打进一个陌生的圈子,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阿郎讲了很多在留学时期发生的趣事,大家对没听过的东西感兴趣,当然这种讲述是需要讲究恰好的时机和分寸,别人正在谈百万级买卖的时候是不合适随意发些闲谈的,从这个意义来讲,在阿郎已经一只脚跨进的这个圈子里他还只是一个边缘人物。这些与会的人们,身价最少的也有三四百万,阿郎的身家显然远远跟不上。那么这就可以算作这个圈子对阿郎海归身份和创业公司老板的宽容和优待,进一步说则是这个圈子对阿郎光明未来的一次质押,他们觉得阿郎有可能实现光明未来,才将今日的美酒饭菜给他吃喝。还真是没有白来的好事。

当然了,阿郎只需要先赚足眼前的畅快,更多的满足感等他回家之后再细细品味就好了,因为在和莫妮卡的通话时,两人竟然约定不多久再行通话,好像根本没聊够似的,好像他们的感情从来没有变淡,反而在经过这么长时间之后,竟然能够自然升温回暖了。这可真是太奇妙的事情。

吃完饭坐专车回家的时候,他坐在后座上,面色潮红但不是因为喝酒喝的,而是因为这一夜太甜,幸福来得太突然,竟然一时消化不尽。原来之前所有的纠结辗转,现在全被幸福的滋味浸泡起来。他的态度是,让未来敞开来吧,现在要做到更好的自己,以迎接很可能会再次会面的莫妮卡。

莫妮卡刚问过他,这么长一段时间在做什么,有没有再想起她,以后怎么打算的,以及现在在哪里。阿郎都一一如实回答。阿郎说这么长一段时间就是在找机会做电影,但是机会寥寥,经常会想起莫妮卡,差不多每隔一个星期都会到莫妮卡的微信页面上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状态,以后打算做一个大公司,挣好多钱实现自己的电影梦,现在正在中国泰山的家乡做公司。一听这一席话,莫妮卡还是感动的,而且听到阿郎说现在自己做公司,简直非常高兴,直言之前看着蔫了吧唧的中国羞涩男孩现在竟然成长成为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了。当然,这其中阿郎的答对还是有一些无意识夸大的地方,就是在这个可能会属于自己的女人面前,放大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的分量,以及将来想要达成的目标,给这个女人留下更深刻的好印象,好给自己在人家心里加分。

如果陌生的男人给出这样的信息,莫妮卡显然会防着一层,但如果是自己曾经热恋的男朋友,那么其实就没有太大的防备心。但莫妮卡有两个问题非常关键,一是有没有再想起她,二是以后怎么打算的。在第一个问题上,对阿郎的回答不太满意,既然你还关注我,为什么只在微信上悄悄地看几次,为什么没有来找我?甚至为什么不到我的Facebook上来看我,你明知道我不太用微信,更多用Facebook;在第二个问题上,莫妮卡想求得一个真知,就是阿郎到底以后怎么计划的,这个计划当中还有没有她。

如果女人在你面前哪怕展现她真实的某个片段,那么也可以称作是一件喜事,所以阿郎在回答之后都做了追加的解释,对于第一个问题,阿郎还是解释的比较含混,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为合理;对于第二个问题,阿郎显然要达到及格的分数,他说他的计划当中当然有莫妮卡,他夸莫妮卡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女孩,将来最好最好的结果就是和莫妮卡一块生活了。这些话其实呢,完全不是他的初心,他开始的打算是和这段并不明朗的情感说拜拜的。但是事情辗转演化,就一步步让阿郎改了主意,变成了在莫妮卡面前的全面溃败。你可以说是是阿郎的心性根本没有坚定的那一部分,也可以说他在潜意识里还是非常留恋或者对这段感情仍然心有不甘。

也因为此,关于这部小说以IP模式进行周边产品开发的事情,很快就慢下了节奏,没什么推进,最早的T恤该找哪家工厂做,用什么工艺,预算多少,他还都没有章法,或者说在实际操作这一块他完全不了解。第二,能够肯定的一点是至少这个第一步的T恤,肯定要在微信端上卖,用公司注册文件开一个服务号,在上面开两个窗口展示展示,这个平台肯定就是这样的;最关键的是你怎么让看到的人因为你这个IP的原因来买你的东西,很多别的IP是经过好多年的粉丝基础培养之后才能够收网捞鱼,把钱赚回来的,可是阿郎这几乎就是要在转瞬之间完成几年的时间跨度,这可怎么能做到呢?

阿郎还暗自揣度着以更富有、更体面的姿态来迎接可能的再次邂逅。所以他告诉自己说要抓紧时间了啊。时间不等人,别到时候哪天莫妮卡真的跑来泰安玩一次,没什么可以给她看的,那不就坏了。当然了其实呢,可能也没什么关系,因为阿郎之前也是个穷小子的嘛,只是自己刚刚一冲动在电话里给莫妮卡夸下海口要办大公司给她美好生活什么的,如果万一兑现不了岂不是给自己难堪?

在跟阿郎的第二次相聚之后两天,张氏兄弟打电话来让阿郎再去小吃一顿,说这次有活儿要干了。张氏兄弟自己攒了一个“移动车展”活动项目,就是将车展和泰安风景结合起来,在泰安风光比较漂亮的地方进行品牌汽车展示,大致方向就是这样,让阿郎做个具体的活动方案,报给张氏兄弟看。这一顿饭就吃得没那么无忧无虑了,阿郎心里得想着这个活儿,当然,这一顿饭的质量也就没那么高了,工作餐,大家随便吃吃,主要是安排一下具体的活儿,讨论一下思路,然后大家分头干活。这趟活儿,得花半个月,阿郎并不善于平衡自己的时间,当前这个值6000块的活儿不能耽搁,但是IP那边怎么办呢?小说已经写就,也邀请了高中时的一位老师写了一篇序,邀请了高中时相谈不错的一位同学,如今是俩孩子的爸爸写了个扉页,自己写了个后记,详细描述了自己在这本书写作过程当中遇到的文学难题和人生难题,感慨写作之不易,希望能够让看到本书的读者满意等等。

阿郎有了个想法,他开始办这个泰丰文化时,希望能够拉几个人入伙,一是看各位财神爷能不能贡献点钱财出来,二是看能不能开头就叮叮梆梆出来好几个不错的点子,让泰丰一炮而红。当然这些虚妄的想法没有落地实现的可能,一是你本来就一穷二白,现在的大家都现实得很,也精明得很,不见兔子不撒鹰,没人愿意跟你先同甘共苦一阵;另一方面,你也得有项目做啊,加入进来之后,大家愣着没活儿干,岂不是浪费生命。

到了现在这个财政缓解的时刻,阿郎终于可以稍微地那么从容一些了,他忙着车展策展的业务,IP的事情就交给了前一段帮他画动漫人物的那个女孩。他约人家出来,人家不愿意出来,也不想碰他这一摊事儿,人家自己一个设计师干得好好的,工作平稳,收入也平稳,当然根本也没想着能发多大财,没大必要跟他来回掺和,而且除了认识一个共同的朋友,也一点都不熟悉,人家心里有顾虑。

但是他一直约一直约,一直说好听的,还许以重利,甚至展示自己的悲情之处,结果人家勉强答应跟他聊一聊,看能不能找到自己可以接这一摊的点。他狂喜,看来,只要孜孜不倦地推动一件事情,那么这件事情终究会迎来转机。

泰安西城的云水谣,恬淡优雅的茶餐厅,无需大鱼大肉,只需润喉清甜。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洒在湖面上像汹涌流动的金子,是个好兆头。15时,相约的两人对坐,寒暄客套,互相了解了履历、工作地点、想法、规划,以及那个大家都认识的中间人,待到熟络的浓度,就说正事。阿郎说,我觉得你对于这个人物的把握还是比较有想法,而且抓得比较准,但就这一摊的业务来说呢,我很想找志同道合的人合伙来做,至于回报,这个是肯定让你放心的。姑娘就问了,你打算怎么做呢?阿郎说,这个就以现在比较火的IP的概念来做,我们先把这个小说出版掉,拿到版权,然后同时呢根据这个小说IP做周边产品,一般来讲,是先有IP,有受众,然后才有周边产品,但我们这个是先来一波周边产品把前期投入的钱赚回来一部分,然后再顺着受众的阅读,把IP影响力建立起来,最终走向影视化。

姑娘问,你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阿郎说,小说已经写完了,正在准备出版。姑娘问,我能做什么?阿郎说,所有能做的一切。姑娘笑了,你把我叫来就为了开玩笑嘛?你一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人怎么这么点事都解决不掉?

两天后,姑娘开始拿出1/3的时间来搞陈总的这一摊子事——《阿郎的故事》出版、周边产品开发、培养IP粉丝等等。她向阿郎提出的第一点就是,所谓IP,不能单单只一本书,翻得快的人可能两天都差不多看完,你得用大量的文字拴住大量读者的大量时间和精力,他们把心思投入进来,让这个东西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一旦这个东西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消息,读者群中出现很多反馈,那么这才能算作一个IP,你看最近很火的IP——《鬼吹灯》、《盗墓笔记》、《花千骨》、《牧云记》等等无不如此。因为所谓IP,不仅有质量,还得有数量。

阿郎听从了女孩的建议,开始抽时间着手写吴朗爷爷的前传,一个白手起家、历尽云谲波诡的商场大佬。直到之后的很长时间,阿郎都没有笃定这个女孩能够真正撑起这片天,当然,最后这女孩证明了她有着强大的内心和坚毅的品质,然后阿郎才正儿八经地叫她杨丽总,或者杨总。

阿郎这边,差点没累死他,为了弄这个方案,他觉得光在网上看地图,看描述,说泰安市哪个地方不错是不行的,他得亲自跑跑,他又没车,经常打专车经济上也吃不消,因此只要不是容易碰见熟人的地方,他都骑自己的山地老爷车去,到那真正看看是不是合适做展示。而且这个车展和美景结合的大方向呢,想着画面是很美,但是具体执行起来也是个糟心的事儿,方方面面,安保/服务/场地/礼仪等等,一应事情都想靠阿郎这一个方案解决,他这简直是干了好几个人的工作量啊,哎,真是没白吃的饭。结果天天骑着车子跑,阿郎的小身板可是累坏了。原来几乎吹弹可破的小皮肤,刺啦得像个建筑工人。原来骑车要帅出天际线的心思,现在变成了骑得像个赶火车的乘客,小腿肌肉几乎重新发育,硬邦邦得像敦实的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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