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我突逢失亲,钱彬仿佛活过来一般。
强打精神来看望我。
为嬷嬷上香。
休整一天后。我们上路了。
目标是何曼丽在老家的坟。
临行前我在家里门上窗户都贴了符咒。
“你不要在家搞这些。”爷爷骂我。
我沉默着只管贴。
“钱彬身上的事,爷爷真的感觉只是偶然?”
“你自己也见过鬼,知道有鬼的存在,为什么这么反对我学点驱鬼的法术?”
“你不懂,木木,普通而平凡的生活才是离幸福最近的选择。”
他长叹口气,“随你去吧。”
我们找到了何曼丽的坟。
她的坟竟然在一颗槐树下。
不知是不是有意的。
槐树聚阴,大中午,坟头也很清凉。
师父从包里拿出一支线香。
点上,香烟袅袅散开。
那香味不似普通线香。
似兰非兰,似草非草。
呼吸之间好像清洗了五脏六腑。
莫说鬼,人也爱闻。
随着香烟的飘渺。
何曼丽的魂魄慢慢从坟茔里升了起来。
双目微闭,陶醉地吸着香上飘散的烟气。
“动手。”师父一声喝令。
我拿出一道符放在坟茔正西。
符一贴坟,仿佛有吸力般。
何曼丽,怒睁双目,恶狼一样盯着我。
“失亲的滋味怎么样?”她想扑过来。
身体却好像被禁锢在坟堆中出不来。
她张牙舞爪地挣扎着,惨叫着...
钱彬后退几步,“小心木木。”
“我师妹可以的。”壮壮回答他。
我拿出“八封锁魂符”正要向坟的正东方贴。
突然一道黑影一闪,我没看清,手上的符已被抢走。
来人全身笼罩在斗篷下,背对我们,看不清面目。
他手上戴着黑色闪着光泽的手套。
两个指头夹着那张符。
轻轻一撕,把我的符咒撕得粉碎。
“我是谁?我们驱鬼。你为什么破坏?”壮壮大声喝问。
那人背对我们,轻轻笑起来。
我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那个声音似曾相识,我想不起是谁。
黑斗篷慢慢回过头,脸目藏在深深的帽兜里,看不清楚。
“你们好啊,张凌虚、邢木木、张泽宇。”黑衣人一一叫出我们的名字。
“咱们又见面了。”
不是芳兰阿姨家门口那个操控纸傀的男衣人。
我呼吸卡在胸口出不来。
我想起他是谁了。
他是把诅咒种在孙长安孙子胸口的老鬼。
“张保民!”我一口叫出他的名字。
师父和老鬼都吃了一惊。
“没想到,我只说过一句话,你就能记得我。”
他仰天大笑。
“今天不好意思了,这丫头,我要带走。”
师父也自心惊。
虽然披着斗篷。
现在是正午,他不但以实体出现,还手撕驱邪符咒。
短短几年,他修行进益厉害如斯!
“嘿嘿嘿...”一阵尖细的笑声由远而近。
又一个黑斗篷装扮的男人出现了。
这个声音才是操控纸傀的那个男人。
他比张保民低几乎一个头。
“臭不要脸的,偷学了我们鬼派的本事叛出山门。竟敢公然出来和鬼派抢人?”
男人翘起兰花指指着张梅远。
试图凌厉的气势让人想笑。
张保民膨起巨大的阴气,方圆十米内气场变了。
连何曼丽也萧瑟地缩起肩,不敢抬头。
“保民不可妄动。”一个好听的男中音响起。
一个穿着整齐,剪着极短头发,戴着飞行员墨镜的男人出现在不远处。
手插裤兜慢悠悠散步一样向我们走来。
他打扮的过份时髦张扬,像个错走到唱戏舞台上的模特。
“黄总,还是不敢以真面目显人吗?哈哈。”
他笑得很张扬,目中无人。
黄总生气了。
手上拿出一样东西向口中放去。
“保民速回。”时髦男人唤道。
可还是没有黄总手快。
一支比小指还细些,寸长的乳白色管状物被他含在口中。
他吹了起来。
没有人听到声音。
张保民却像被观音念了紧箍咒的孙猴子。
一下跪在地上,缩成一团。
何曼丽更是哀号起来。
凄厉的声音好像正受着地狱之火的焚烧。
“闭上嘴,臭娘们儿。”张保民偏着脸对何曼丽叫道。
“再叫我吸掉你。”他露了一下脸,只是一个壮年男子的样貌。
有点焦黄的皮肤上布满皱纹。
我没觉得怎么样。
师父却吃了一惊。
“钱彬你们先走吧。别受了伤。”
明显张保民是时髦男人带来的。
可他满不在乎。
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嘲笑黄总,“鬼派的大师折磨鬼像大人和小娃娃斗欧,无聊啊。”
“上来就用鬼派镇家之宝,太看得起我张梅远了。”
黄总拿下口哨。
张梅远不知拿了什么一晃,张保民一下不见了。
地上只留着一件斗篷和一双手套。
张梅远吊而郎当走过去,捡起衣服。
“我来收这个女鬼。你要和我抢吗?”
“听说出了个猛鬼女,来看看。”黄总戏谑。
他围着何曼丽转了一圈。
伸着鼻子嗅了嗅,“没有魂体的香气,不是我要的货。”
“让给你吧。张梅远。下次我可要对你不客气。”黄总转身跑了。
“臭变态。”张梅远骂了句。
走到坟边,看看何曼丽,“我带你走,不必把你关地坟里。你可愿意。我从不勉强。不论人鬼。”
“我愿跟你走。”何曼丽强打精神,大太阳下,虽然在树荫里也够她受的。
“快救我吧,我魂体快散了。”
“看到刚才那个男鬼了吧?跟了我不愁变强。”
“不过,要乖哦。我没那么多耐心。”
“我可不是张凌虚老头。”
他斜了师父一眼,伸手就要撕那张正西方我贴上的符。
“住手!”壮壮大喝一声。“我师妹贴的符。你凭什么随便撕。”
张梅远看着壮壮发愣,一会儿,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笑,“凭我比你们这一乌合之众加起来都强啊。”
壮壮不吱声了,咬着嘴看着他。
“小子,等你强了,再来挑畔。记好了,这是强者的世界。”
他伸手撕下那张符,扔在地上。
一把抓住何曼丽的魂体将她从坟墓中拖了出来。
何曼丽咬着牙不吱声。
“住手。”壮壮扑上去冷不防一口咬住了张梅远的手臂。
“你是狗啊。”张梅远一只手抓住女鬼,一只手被壮壮咬得紧紧的甩也甩不掉。
何曼丽伸手拍向壮壮。
张梅远眼疾手快,一把将何曼丽扔出很远,一手还拖着壮壮。
“别动我师哥。”我喊着冲上去,拉住壮壮的手。
壮壮死不松口,加上我拉壮壮的力量。
他的血顺着手臂流下来。
他好像没感觉似的。
走到何曼丽面前,一脚踩到她脸上,我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做我的鬼第一条,要听话,第二条要听话,第三条要听话。记清了?”他浅笑着,脚上稍稍用力。
何曼丽一半脸陷入土中,“是,我知道了。没让我动,我不应该动。”
“这觉悟还能跟我。”
他从口袋里拿出块手帕似的东西一抖。
何曼丽化做一缕烟魂收入手帕中。
师父竟然一直呆呆看着,既不阻止壮壮。
也不上来帮忙。
张梅远料理完何曼丽一只大手捏住壮壮的腮帮轻轻一用力。
“啊!!”壮壮大叫着松开了口。
“小兔崽子还挺野。”
他眼光停留在我脸上,歪着头打量我。
壮壮挡在我身前,“别碰我师妹,不然我咬死你。”
张梅远呵呵一乐。
“好好修练,强了再来找我。我等你。”
我没有报成仇。
何曼丽就这样被人轻易从眼皮下抢走了。
更奇怪的是,回程的路上师父一直不吱声,心事重重。
我们带来了符咒和锁链。
钢铁不透魂。
我们准备贴上符,再以锁链一圈圈将坟围起来。
在外面刷上一层水泥。
除非地壳运动,否则让何曼丽尝透真正百年孤独的滋味。
何曼丽的事情了了,我每天勤奋地练习画符,默记各种符的用处。
我擦边考上了二中,和壮壮一个学校。
嬷嬷去了后,我去姥姥家更少。
去了就伤心,而且暑假虽然没作业。但每天要准时到师父家报到。
我习惯了这种生活。
只是不习惯面对爷爷的询问时他紧锁的眉头。
他对爸爸妈妈在这方面不约束我有很大意见。
每天早晨我到达师父家,他都在炖汤。
用了各种名贵中草药炖出肉汤给我喝。
强壮命魂固本培元。
师父频繁外出。
有时是到深山寻找珍贵草药去了。
这汤独一份是给我一个人的。
“你也喝点吧?”我让他。
他却推开我的手。
“木木命魂弱。多喝点,棒棒的。”
“你这么补也强不过我。”他有点悲伤地看着我。
壮壮虽然只比我大差不多两岁。
已经是师傅的左膀右臂。
除了做饭怎么都练不好。
师父对这个徒弟是相当满意的。
“你灵气足,用时需消耗体力。”
“命魂又这么弱,又是女孩子,阳气先天不如男子。唉...”
师父手里忙活着。
将一大包药分成了小包装好。
“让你娘每天晚上帮你煎汤泡浴,一天不落。”
“是。”我乖乖答应。
我依旧要去姥姥家住上一个星期。
舅舅,姨妈们都成了单独的小家。
姥姥一个人很寂寞。
我去陪她,顺道也要看看韩春芳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