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不禁令人心生感慨,时间真是一个值得琢磨、值得玩味的东西,它静静的站在那里,然后一切都变了。天黑了、天又亮了,娃娃出生了,老头老婆婆死了,小时候的我长大了,我的孩子出生了。时间啊时间,你真是个令人不敢想象的东西!
穿过那片广阔的农田,虽是农田,但此时的麦苗已被大雪抱的紧紧的,小麦苗缩在里面不肯出来,只有一些大胆的小家伙才敢探出脑袋陪着星星寥寥的过路人一起欣赏夕阳美景,而这个时候的过路人就只有我们一家三口了。
快到家了,就连村外的农田都感觉是小时候家里的菜园子一样可爱。顺着这条小路望去,前面就是家了,那一排排低矮的老房子静静地站在那里,朝着我们挥手,好像小时候母亲招呼着放学的孩子回家吃饭一样。这时夕阳又跑上了屋顶,把整个村庄都暖的格外温馨。越是离家近就越是心急,恨不得一步跨到家门口,想着正好赶上母亲给我们开门。多好啊,想想就让人觉得很感动!
怀着如此急切的心情我们终于来到了村口。正巧碰到三五个调皮的小孩子,看起来比我们家女儿稍微大一点,他们跑跑跳跳的玩耍着,嘴里还唱着儿歌,我留心倾听:“翠婆婆,蒸窝窝,坐村头,等着我,大儿子不回家,小儿子结婚啦,翠婆婆,翠婆婆!!!!!!”我顺着他们看过去,在路旁边的小马扎上还真坐着一个老人家。
她头发花白,却梳的齐整,一个黑色的头箍将头发都箍了起来,在脑后挽到一个黑色头花布里面。这样就更暴露出了她额头上的皱纹,深深浅浅的,就像是大西北黄河水土流失后,在荒凉的土地上留下一道道干黄的沟壑。她双眼呆滞无神,时而眯成一条线向村外眺望,就是我们来时的那条小路的方向。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也洗的干干净净,穿的整整齐齐。在这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的世界里,她又等待着谁呢。
她安详的坐在小马扎上面,嘴里不时的说着什么话。看见我们走过来了,她缓缓地站起来并向我们招招手。我们就走了过去,她说:“振华呀!今天怎么放学这么晚,饿坏了吧!娘给你蒸了你最爱吃的野菜窝窝,跟娘回家吃饭去吧!”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我不知所措的愣了一下,身体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跟他保持在我认为安全的距离之外。我缓了缓神儿,然后对她说:婆婆,您认错人啦!我不是你说的振华。”
她突然神情颓然了几分,低头自语道:“怎么又不是我家振华呀!他们都放学回家了,我家振华怎么还没有回来?”说罢,她又将手里的小马扎展开轻轻地放到地上,安静的坐在这冰天雪地里面,目光又沿着小路走向远方。这时,妻子指着自己的脑袋,对我说:“老公,我看这个老人可能是有点精神病,咱们还是快回家吧,别理她了!”女儿也扯着我的衣服说:“爸爸、爸爸,咱们走吧,我害怕。”我点点头,于是就转身走了。可是我的心里总是隐约有点触动,回回头看了她几次。见她又冲着其他的人招手,喊着:“你们见过我家振华了吗?让他早点回家吃饭了!”但是却没有人理她。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村子,再往前走不到一百米有一个小土坡,走上土坡就能看到老家的院子了。我们一家人三步并作两步的前走着。忽见小土坡上站着一个人,由于我的眼睛近视看不清楚是谁。再走近些就看见那个人向我们招手,并且喊着:“是阳阳吗?你们三个怎么才回来啊?”听见她在叫我的名字,于是跟妻子说:“老婆,这次是真的在叫我的名字,虽然我看不清楚是谁,但是······”还没等我说完,小女儿就兴奋地跳起来了,她说:“爸爸,爸爸,是奶奶在喊你,是奶奶!”她甩开我和妻子的手就像她奶奶那里跑了过去。
我总感觉在母子之间,无论什么时候母亲的老花眼总是比儿子的近视眼要好的多,无论相隔多久,相距多远,她总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认出自己的儿子,而我却为自己的近视感到有点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