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庆安帮老大
“这是你的出场费,一千块。另外打赢了奖金三万。都在这儿。”关哥走进休息室里,递给安羽一捆用报纸包扎起来的一百元。“数数,一共三万一千。”
左脸肿起来像个馒头一样,一笑就扯到伤口“嘶嘶”的疼,安羽用模糊不清的声音回道:“我相信关哥只会给多!”眼里的真诚让关哥也是心里舒坦。
“你今晚做侍应生的钱在这里。”关哥又从兜里掏出五百元,“老板问你,想不想跟他做生意。看样子,老板很是看好你!”
关哥口中的老板只能是王志强,那个强势的老奸巨猾的庆安首富。安羽还记得站在他面前时的拘谨忐忑,他似笑非笑极具压迫性的神情气势,他和缓却不容置疑的语言。只是一面,安羽已经给他打上了“珍惜生命,远离其人”的标签。
“关哥,替我谢谢你们老板,不过我想走自己的路。”安羽这话一点也不委婉,颇有点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愿沆瀣一气的意思。
认识的时间长了,关哥也知道打定了注意的安羽不是轻易能劝服的,点点头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道:“需要送你去找医生看看吗?”
安羽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是皮肉伤,别看好像挺严重的,挺过几天就好。”掂掂手里的巨款,安羽把他塞到衣服里面。“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关哥。”
“等等。”关哥返身出去,不一会回来时递过来一瓶活络油。“专门为擂台赛准备的。给你。”
擂台赛结束的时候,才是夜爵夜总会节目的高潮,诱惑钢管舞,激情脱衣舞,“还有今晚特意请来了泰国的人妖表演,你不看可惜了。”临走时,关哥提醒道。
走出夜总会的后门,安羽还来不及松口气,便看到一个打手模样的壮汉在火鸡哥的指点带领下迎面走来。
“你小子贼大胆了吧,庆安帮的人你也敢惹。”火鸡哥带着壮汉拦在安羽的面前,暗地里给安羽是个眼色:“还不快点给青龙哥赔罪。”
外号青龙的大汉剃了个很有特色的发型,脑袋上只留了一块巴掌大的头发,然后编个小辫子。这个发型凸显了他脑门上一道狰狞的刀疤,当初那一刀似乎要把他半边脑袋都削去,如今依然触目惊心。硬朗的面孔,可以想象眼神会是鹰狼般的冷酷,难得的是这会却带了点善意的微笑。紧身白色背心把虬结的肌肉显露无遗,就像一块块坚硬的大理石。
庆安帮,庆安县最大的帮会。安羽早有耳闻,却从来不去探究。今天突然半路上截住自己,难道……想到这里,安羽下意识紧了紧怀里的钱。故作轻松:“火鸡哥,青龙哥,我现在身子骨不利索,王老板特批我回去早点休息。下次再请你们吃个夜宵?”安羽扯上王老板,只希望庆安帮的人给点面子。
仿佛才看到安羽脸上明显的青淤红肿,火鸡哥配合道:“原来你受伤了,那快点回去休息吧。”火鸡他本来也只是帮忙认人,听说自家老板也知道这么个事儿,顺水推舟让安羽尽早离开。
可是青龙哥伸手就揽住安羽肩头,想多亲密的朋友一样,带着安羽往门外走去。
安羽试了试挣扎,发现胳膊拧不过大腿。心里不断做着计较。
昨天累个半死,一个晕厥辛苦钱就没了;今天送了半条命,估计血汗钱也要……安羽这一刻翻滚着熊熊怒火,握紧的拳头紧了又紧,气息极不稳定。
“不用担心,老大只是问你点事儿。”青龙发觉了安羽的抗拒,一边强硬的“带着”安羽走向一辆黑色丰田轿车,一边安抚了一句。
打开后座车门,青龙花点力气把安羽推上车,自己也坐了进去,然后关门。
前面副驾驶座上传来一个声音,“安羽是吧?认识一下,我叫李深。庆安帮的弟兄叫我一声老大,别人尊敬的就叫我李哥。”随着说话声音,一个精瘦的人在副驾驶座上回过头来,打个招呼。
安羽还知道他有个外号疯狗,不过自从庆安帮在县里一家独大,他手下打手人才济济,自己不再出手以后,这个外号叫的就少了。
不像王志强,李深外貌神情看起来就像个一般工人,老实普通不拘言笑。但是他给人的压力来自于他的名头,庆安帮老大,曾经一个人拿把菜刀砍了七个对头的狠人。安羽故作镇静,“李老大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如果只是图钱财,安羽毫不犹豫抛下那三万多块转身就走。至于心中的憋屈愤怒,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你是个孤儿,从小就被官山路的安老头儿收养。几岁时就跟随老头儿走街串巷。”李老大把身子坐了回去,眼睛通过车顶上的小镜子悄悄观察着安羽。“你十岁时,老头儿过世,再次成为孤儿。然后自力更生,自己收废品卖垃圾,虽然也吃过百家饭,不过基本上都是自己养活自己……”李老大的声音可以听出感叹赞赏。“你小子很不错。”
安羽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了。要抢钱,用不着把自己的身世背景调查个一清二楚。那些略带怜悯的赞赏并不是安羽需要的。他直接问到:“所以呢?”
你究竟想怎么样?安羽心里不断猜测各种可能,联想到今晚的地下擂台赛,心里隐约有了眉目。要怎么应对呢?
“你不是自愿上的擂台吧?”疑问的问话,肯定的语气。李老大不待回答自己接着道:“你的性格不会选择如此冒险的赚钱方式。不然,在你十岁以后,有的是机会成为一名小偷混混。那么,你不觉得很……怎么说呢,被人逼迫着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是的,憋屈愤怒!你不觉得吗?”
安羽下意识的握了握拳头,嘴角不自觉的抽动。
“二十年前,县里有个农机厂。生产的播种机卖到了省外。可是,摊上了一个贪婪腐败的领导,两年就吃垮了厂子,知道吗,我曾经当过省里的模范工人,那张表彰会上的合影和奖状我珍藏了几年呢。可是厂子垮了,我也不记得自己吃了多少苦头……我举报厂领导,被他的亲戚弄进劳教所关了两年。两年以后出来,厂子彻底没了,厂房都拆了,建起一个豪华的夜总会。喏,就是现在的夜爵,日进斗金。可是那些下岗工人呢?”李老大陷入了回忆,情绪不免随之低落:“我摆过地摊卖过小吃,可是呢,街头城管赶来赶去不说,暗地里收保护费我也忍了。可是当混混也过来收保护费时,那些城管即使就在一旁也无动于衷……”
安羽也不由得沉默。他有过类似的经历,比如收废品时,某些小区的物业要收什么“小区准入费”不交保安不给进。还有别的什么“居民楼(收废品)承包费”……安羽受不来那个气,看不惯那些嘴脸,所以那些高档住宅区他一向不去。
“我那时候算什么呢?算个球!”李老大抑郁愤懑的自嘲,“就是那时候,老婆耐不住餐餐青菜豆腐,粗布衣服。凭着厂花的姿色跟个来县里做生意的大老板跑了。连一岁大的女儿也不要了,几年的夫妻情分说没就没了……”
良久,李老大才接上:“我一怒之下带着几个混得不如意的工友当起了混混,凭什么老实人就要受着窝囊气?凭什么别人吃香喝辣要嘛有嘛?别人能有的我一样要有!”
“我是吃了好几年的苦才明白一个道理:你只要比别人大胆比别人狠,你就能过得比别人好!小子,你不缺胆量不缺狠劲,你只要跟着我混,我保证我有的你以后也能有!而且以后再没人可以逼迫我的兄弟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李老大说得斩钉截铁,很认真,很诚恳。
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车里陷入一阵沉默。李老大不再说话,留给安羽考虑的时间和空间。他当年下决心混黑社会,不也是在入不敷出家徒四壁,只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儿陪在身边的绝境中,废枕忘食的考虑了两天两夜。下定决心的那一刻,镜子里面那个人人不人鬼不鬼……
“我暂时不想走上这条路。”一字一词,安羽说的很慢很坚决。就像以前爷爷教自己做人做事一样,说得不多,一字一句就是规矩。就是再难更改的决定。
李老大没有马上接口,安静的车里只有某人的手指在车台上敲击的“滴滴答答”声音。
安羽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等了一会。打算自己打开车门下车。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他没必要也没义务静候某人的批准。
“小子,老大看得起你,别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青龙的脸色很不好看,随着咄咄逼人的话语,双手便要伸过去。
“我不急。”李老大一直从观后镜中观察着安羽的神色举止,看到安羽戒备警惕的厉色浮现,他出声解围。“我看透这个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的世界,想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已经是三十多岁。你还年轻,我能理解……”
“谢谢。”安羽轻轻吐出两个字,咔一声拉开车门,不疾不徐的钻了出去。“慢走。”然后帮忙关上车门,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青龙忍不住问到:“为什么不给他吃点苦头?我就不信他的嘴巴比我的拳头硬。”
“有一种人,就像一头犟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要想收服他……记得你们挺喜欢看电视剧《水浒传》的,就没学到点什么?”李老大轻轻拍着车台,打着拍子想着心事。
“不就是一群好汉上梁山吗?!打得好,杀得痛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青龙说着有点小激动,仿佛自己也是好汉之一。
“还记得里面安道全、秦明是怎么上的梁山吗?估计你都是冲着打打杀杀的场面去了。只要我们……”李老大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青龙。“我从来不相信世上有一条路走到黑的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