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瑞！今后让我来保护你，让我来照顾你！】
保护，照顾。
当时的巴尔不知道，这么随意的一句承诺却重如千斤，同时还难比登天，他只是轻易的许下，既没有考虑，也没有犹豫，只是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毫无分量。
他更不知道，所谓的承诺，“就是不论情况如何变化也不受影响”，因此就需要相应的实力来保证这一条因素，但他没有相应的实力，所以，他现在付出了代价。
理所应当，刻骨铭心的代价。
巴尔强行突破了位面法则，用他的手臂，没有任何力量的手臂，试图将希瑞从虚空里拉回来，但，就像女元帅说的那样，黑洞是人力震出的，而吸力就是混沌法则的力量，被吸进虚空以前做出抵抗并不难，但被吸进去以后，谁都救不回来。
任凭巴尔再坚持，决心再坚定，不可能的事情终究不可能成功，他失败了，以无与伦比的惨痛失败。
失去了一只手臂，身体受到法则反噬，被钻心的疼痛缠身，这是凡人试图逆天的惩罚，现在起，巴尔只要有一刻呆在这个位面，这份痛楚就永远不会消失，直到有一天他能够突破世界屏障，随意出入位面，到那时候，或许痛楚才会被抹除。
对，这就像是诅咒，来自这个世界的诅咒，妄图一己之力突破法则的诅咒！
疼痛钻心，如毒瘤般寄生在巴尔的体内，不管是手脚、心脏或者大脑，无时无刻受到侵蚀！从头到脚一点一点蔓延，在最剧烈的时刻消失，喘息的时间后，又从头开始，不死不休。
这就是无能的代价。
死死的望着黑洞消失的地方，巴尔痛的两眼发黑，却忽地感觉到了什么，他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向空荡荡的右臂，眼见为实！自己显然已经失去了手臂，可是，依然能感觉到什么，淡淡的，但很真实……
是温度，是触感，从消失的右手上传来的！
就像是不幸中的万幸，黑暗里随时都可能泯灭的一道曙光，他立即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个可能，连思索的时间都顾不上，巴尔像疯了一样，猛地抓住身边可以直接给出答案的人，大声询问。
“告诉我，快告诉我！恶魔或者天使会饿死吗？”
这是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尤其对于流着天使或者恶魔血脉的人来说，并且这个问题只要稍微思考一下，连常人恐怕都能得出答案，只是巴尔懒得去思考这个答案，倒不如说，他并不是想要得到答案，而是想要听到一声切实的安慰。
蒂琳稍迟疑了一下，她还在担心巴尔的状况，就突然听到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被巴尔只剩的一只手虚弱的抓着衣襟，这是相当失礼的举动，换做旁人别说被踹飞，被宰了都有可能，可换成神情痛苦的弟弟，蒂琳只觉得心像被针扎一样难受，就任凭他这样抓着，怔了怔，轻声回答。
“不会死，但会虚弱。”
不会死，不会死，不会死……
够了！这就够了！只要有这个答案。
巴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原来还是有希望的，希望就在自己手上！与右手的联系是救回希瑞的关键，虽然现在做不到，但至少确定希瑞不会饿死在虚空里后，一切起码有了回旋的余地，有了拯救的可能，在时间证明下。
“抱，抱歉。”
回过神后，巴尔注意到自己居然抓着女元帅的衣襟，急忙缩回了手。
蒂琳并不在意，只是叹了口气，温柔的拍了拍巴尔肩膀。
“节哀顺变。”
女元帅并不认识希瑞，这样安慰一声合情合理，巴尔听着不舒服，但也不好说不对，其实女元帅刚才给出的回答就是最好的安慰，让巴尔几乎奔溃的情绪勉强振作起来，头脑可以冷静的去考虑其它事情。
苏菲娅，她怎么样？如果和她去地狱，应该可以免去法则反噬。
巴尔晃了晃身体，有些重心不稳，一迈脚就差点栽倒，要不是蒂琳及时扶住了他。
蒂琳眼瞅着巴尔神色痛苦，不禁问道：“还好么？你的手臂没有出血……呃，我猜可能没有断掉，应该是以特别形式漂在了虚空里，不会有疼痛才对，你哪里不舒服？”
女元帅猜的一点没错，关于巴尔的手臂，只是她明显不知道法则反噬。
也对，理论上讲，世上根本没有普通人能够具备突破法则的能力，只有神灵级别的人物才能够做到突破法则，但，以神灵之人的强大根本不会受到反噬，所以巴尔受到了法则反噬恐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自然就不可能有人知道法则反噬，即便是强如蒂琳也不可能知道，因为她仍然属于“凡人”，站在顶端的凡人，对力量的理解还是有限的。
而巴尔明明十分弱小，却对力量有登峰造极的理解，这本身就已经突破法则，违背了常理。
“没事了。”
感受到女元帅关切的目光，巴尔别过了脸，用力吸了口空气，非常清新的空气，虽然大脑疼痛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但吸过空气以后，胸口至少没那么憋闷了，也让他心底清楚，该“坦诚”一件事情了。
说失忆么？
告诉女元帅，自己失忆了，因此才显得和她印象中的弟弟不一样吧，总而言之，就是打消她的怀疑。
巴尔组织着台词，却由于脑袋作痛的关系，几次话到嘴边偏偏说不出来，他必须取信于蒂琳，因为他需要女元帅的帮助，有这样一位巅峰强者的帮助，眼前很多麻烦都能迎刃而解，也包括以后。
就在巴尔想着要怎么说才能增加可信度的时候，蒂琳开口了，一句话让巴尔准备的所有台词瞬间烟消云散。
“你不是我弟弟吧……”
“……”
好似身体被轰的砸了一下，如果不是被紧紧的扶着，巴尔就要因为这一句话倒下去了，但他身体狠狠一震的触动还是让蒂琳的目光更加锋利，更加笃定。
气氛也同时压抑起来，蒂琳沉声说道：“可是不管我怎么看，你都是他，只是在感觉上不大一样，明明性格一样固执，可是却多了呃……对，深沉的味道。”
闻言，巴尔心中一寒，忍不住问道：“你哪里看出我的深沉？”
蒂琳侧头，注视着巴尔别过去的脸颊，视线就锁定在巴尔的眸子上，她轻声回答。
“你的眼神，我第一眼看到，就发现你眼睛里有很多意味不明的东西，那好像是根据环境会做出很多判断的眼神，分析别人，猜测别人……这种眼神我只从那些老政客的眼睛里看到过，我的弟弟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眼神。”
好敏锐的洞察力。
巴尔心中呻吟，他万万没想到能在第一眼时就被对方彻底洞悉，当时，他觉得遇到了天敌，被吃得死死的天敌，还以为是自己太紧张的缘故，结果，这个危机感真的一点没错。
虽然够吃惊了，但巴尔还是觉得仅仅是自己眼神露出破绽，实在难以信服。
“就凭眼神么？”
蒂琳歪头蹙眉，沉吟片刻，说道：“如果是我弟弟的话，现在一定会钻进我的怀里大哭，而你没有这么做。”
行为举止！要知道，一个人的行为习惯，是失忆也无法改变的，如果这个人的行为习惯哪天突然大变，就算亲人是瞎子也能感觉到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何况是一位洞若观火的亲人，瞒得过眼睛瞒不过心！
巴尔苦笑一声，这下他哑口无言了。
神奇的是，刚才他的身体真有种想要钻进女元帅怀里的冲动，要不是大脑抑制住，所谓最亲的人，就是对那个人的一切了如指掌吧，看来，就算他想出天衣无缝的谎言也别想从这位亲人眼里瞒天过海。
见巴尔还是没有转过脸来，抱着一副默认的态度，根本没有要说出真相的意思。
蒂琳气势终于一改刚才的温柔，眼眸里锋芒毕露，一直掩藏的怀疑和冰冷像刀刃刺向巴尔，手上看似在扶着他，实际上是为了控制他。
女元帅脸色说翻就翻，口气强硬的问道：“那么，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在我弟弟的身体里？”
你到底是什么？
地狱领主之前才问完这个问题，现在又轮到女元帅了。
巴尔不禁想起书里的两句名言：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该来的早晚会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