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虚云参照特殊的呼吸之法,全身随着步伐的移动不时的微微怪异颤动一下。行走间的修行在三个月里已经成了虚云的习惯,一举一动之间成为虚云的本能反应之后,也许这初步的修行才算圆满。
在虚云身后,依旧是那只如同小狗般大小的狰,此时的狰伤口早已痊愈,除了背上和后腿处有巨大可怖的伤疤留下,耳朵断掉一只之外,身体其它地方已完全恢复正常。此刻正甩动着五条尾巴,紧紧跟在虚云身后前行。
“大黄,你说这荒漠有没有尽头?”
“大黄,你说我们会不会就这样一辈子走下去?”
“大黄,你想家吗?以前我也有家,那是一座巨大的寺庙……”
一边向前走着,一边默默随着特殊步伐与呼吸配合,一边看向远方。
嘴里说出的话语更像自言自语,在这种绝境中,最难忍受的不是环境与生存的困苦,而是无边的寂寞侵袭。
虚云经常会边走边说些话,偶尔在身后跟随的狰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声如击石,不知是不是附和虚云的话语。
大黄,这名字是虚云帮狰起的新名字。至于之前有没有名字,或者需不需要名字,虚云懒得管这些。
虽说在西林时自己曾翻阅过记载天下万物的《天地广记》中的‘异兽篇’,但对于狰兽中的描写却与眼前这只有些不同,书中记载的狰应该是全身赤红性格血腥暴虐,可眼前这只却是全身金黄,性格如同……如同田园之犬。
为了时刻提醒狰,也是提醒自己,狰是一只天地间的异兽,虚云便为之取名为‘大黄’。
既然虚云有名字,那狰也要有名字。
这片荒芜之地似永无尽头,心中有执念何惧风飞沙。
又一次酷热难耐的正午时刻熬了过去,太阳开始向西倾斜,虽说阳光不再炙烤,但脚下的碎石沙砾依旧滚烫。
虚云行走在其间仿佛自己便是当初幻影中那位无数年来行走在天地间,行走在万丈红尘之中的那道瘦小身影。心中不断试图思索琢磨当初那身影经历这种状况下的所见所闻所感。
行走之中再一次陷入了思索,一直到身后跟着的狰迅如闪电般窜到虚云身前,不断向前方吼叫。
回过神来,虚云顺着狰所感方向看去,在这片苍茫的天地之间,几个极小的黑点出现在天地交际处。
自己一直都是由西向东而去,极远处那几个黑点缓慢移动,似乎是由北向南而去。
短短数月间,再此看到人影,这让虚云有种仿若隔世之感。
再次遇到人类,举足无措感觉出现在心底刹那间便消失不见。
“大黄,跟上,我们有目标了。”向脚下的狰说了一句之后,虚云开始加速奔跑,向着极远处那几个移动的身影而去。
在太阳将要消失在地平线之前,穿梭在这片荒漠中的车马发现了虚云。
一共七个精壮男子、一位妙龄女子、十匹驼兽外加两匹朴马拉着一架马车,马车中拉的是人是物虚云就不清楚了。至于除去每人都骑着的一匹驼兽之外,另外三匹驼兽身上挂满了运输重物。
其中六个男子似乎是护卫身份,座下驼兽身上还挂着刀剑兵器及水袋。领头的便是处在最前边穿着身穿皮甲的一脸络腮胡子中年人。最后那女子一身深青色劲装面容俊美且颇有英武之气。腰间悬一把华丽黑鞘长剑,身后背一张褐色长弓,座下驼兽身上挂着水袋与箭壶。
虚云修为废掉之后,再无法感知眼前这些男女的修为气息,但凭眼中所看几人所散发出的精气神,也知道都是实力强劲的高手。
荒漠之中危机四伏,当虚云带着狰奔跑而来的时候,这队车马早已停下做出戒备。
当看到前来者之后,已不知该如何开口。
虚云此刻头发如同被泥块凝结,披落在额前脑后,浑身上下灰尘风沙所凝结的灰垢附在全身,看起来颇为肮脏。腰间裹了块兽皮掩盖住羞处,双脚也用兽皮包裹着。满面肮脏不堪的胡须沾满了脸颊,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明亮。
至于虚云脚下的狰更是丑陋不堪到了极点。全身皮毛似乎营养不良掉落的一块一块,背上三道巨大的伤疤一直延伸到后腿上,看起来如此恐怖恶心。唯一奇异的便是额头长着一支兽角,以及身后那五条怪异的尾巴。
所有人都没开口,虚云与对面几人一样,彼此打量着。跟对面几人嫌弃鄙夷的目光不同,虚云则是充满了好奇,面对西林之外世界的好奇。
“我无歹意,只是在这里迷失。打扰几位,请问你们知道离开这荒漠的路吗?”虚云打破了仿佛对峙般的宁静,向几人问道。
看着眼前‘野人’出声询问,几人心中颇为诧异。
虚云那孩童般的笑容与纯净的眸子令车队几人防范之意大减,再加上虚云浑身上下无半点修为气息,几人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那位当先的络腮胡子头领开口说道:“由此向西南便是走出西荒距离最近之地,约有千里之遥。我们此去白鹿城要稍远些,不过要走一千三百余里才能离开西荒。”
千里之遥便能出这荒漠,这让虚云精神大振,向头领道谢之后便准备向西南方向而去。
“这位小兄弟不嫌弃的话,跟着我们车队向南而行吧。这里非是西荒边缘地带危机四伏,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到了白鹿城再转车船,去哪里都很方便。”两匹朴马拉的马车上遮挡风沙的帷幔掀开,一个灰袍老者下了马车。
老者似乎在这些人中颇有威望,几人都称呼了老者一声‘先生’,就连一直神情冷漠的俊美女子也微微低头行礼以示尊敬。
全身朴素也没有任何兵器,老者笑着对几人摆了摆手后,看着虚云笑道:“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去哪里对虚云来说无所谓,只要出了这片荒漠之地便可。于是向老者点点头:“那就太感谢老先生了。”
“王三,去分出一匹驼兽让小兄弟骑行,驼兽身上带的供给分散到另外两只驼兽身上,地儿不够便搬一些到我马车上。”老者转头向旁边穿着皮甲的络腮胡子头领说了一句,见头领应下开始安排手下去做,继而转过视线:“不知小兄弟愿不愿意将这个小东西转让给我?需要任何条件、要求、代价都尽管提便是。”
看着老先生伸手一指身边的狰,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发出低声吼叫,露出尖锐的獠牙,似乎下一刻就要将眼前老者撕碎。
虚云向狰微微摆手,狰立刻安静下来,之后向老者说道:“老先生,它是我的伙伴,不属于我所以也没法转让。这次让您失望了。”
老者很看得开,看着狰的眼神中露出不舍之意后,再不提这话题。
转身来到马车前,老者努力的踮起脚,头手伸进马车窗翻腾了一会,拿出几样物事来。
“这小家伙跟了你可真受了罪过。这几样天材地宝对它最补,以后每三日喂它吃一次。这是血参,这是金线果、这是赤炎藤,还有精妖骨核。这次出门就带了一点,实在没办法多给你了。”随手将几样东西塞给虚云,向他嘱咐道。
虚云没接:“谢谢老先生的好意,你们带我出荒漠已是大恩德,怎么还能收您的东西。”
老者将手中一棵赤红色人参模样的物事扔向狰,狰在这几样东西呗拿出来后,注意力全都盯在上边,见一物向自己飞来微微跳起身来空中张口咬住,贪婪的吞咽起来。
“这些是给它的,你不必推迟,也不需谢我。相见一次实属不易,算是与它结个善缘吧。”老者再次伸出手来,将东西递给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