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蘑菇洞回翠竹林的路上,三个小豆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了他们在洞内的所遭所遇,朱顶听了自然又是把他们大大夸奖一番,紫伯然虽然心中暗暗称赞,但表面上却没有赞誉之词,怕滋生他们的骄傲自大。
“爷爷,那个大坏蛇会不会被药死啊?”阿天突然关心起施维君的死活来。
“这个应该不会,那些雄黄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些提神药,正好刺激一下玉龙仙君那久已麻木不堪的脑子。”紫伯然颇为风趣地回道。
“那他会不会出洞来找我们的麻烦,他看起来真的好厉害。”婉儿想起大蟒蛇那张牙舞爪的可怖模样,依然心有余悸,眉宇间紧锁成一个小小愁心节。
“这个更不会,施维君沉迷于得道成仙,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离开蘑菇洞,他要时时刻刻守着那些石蘑。”深知大蟒蛇底细的紫伯然不以为然地说道。
“细究起来,我们这次之所以这么容易得手,也怪大蟒蛇他自己,他如果不是整天作威作福,威逼利诱小老鼠为他找吃的,我们哪里会有机会让他吞下雄黄石?哪里会帮我们采石蘑?”逗逗言语之间有些后怕,如果不是碰巧遇见郝宝来,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居何处呢。
“嗯,有道理,这就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紫伯然拍拍逗逗的肩膀说道。
“对对对,我们是得道者,小老鼠才会有意无意地暗中帮助我们,施维君是失道者,老天才会惩罚他,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阿天见爷爷又在众人面前夸赞逗逗,觉得脸上臊臊的,抢着说道。
“是啊,施维君整天寻思着得道成仙,却觉察不到那‘道’就在他的身边。”婉儿回头望望远处幽暗模糊的山林,甚为惋惜地说道。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近翠竹林,紫伯然扭头回顾来时路,只见暮色苍茫,山色翠微,新月随人归。
远远的看到鹿神医和黄璞诚正在全竹居院内闲聊,不时抬头四处张望,看到朱顶飞来,他们忙起身相迎。
“大功告成,紫苔和石蘑均已采到!”朱顶双脚一落地,便将喜讯告知,鹿神医和黄璞诚闻听自然是笑逐颜开接英雄,满心欢喜迎亲人。
紫伯然简述一天经历后,众人便开始为黄旭靖用药。
鹿神医让黄璞诚把紫苔和石蘑放在石臼里研碎,用新鲜的山泉水在药锅里煎熬半个时辰,而后用汤匙一勺勺地给黄旭靖灌服下去。
经过一袋烟的功夫,黄旭靖开始剧烈地呕吐,足足吐出大半盆腥臭难闻的黑粘液,鹿神医让黄璞诚用清水为他净口,用汤匙喂他饮下半桶水竹汁,才让他盖上薄被躺下歇息。
鹿神医忙完后长出了一口气,对紫伯然说黄旭靖不久就会康复,自己想回松香庵看看。
紫伯然劝阻他暂时不要急着回去,说现在赤鸦帝国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得豆玉珠,肯定会在各地埋伏下眼线,鹿神医现在回笔架山无异于自投罗网,必然会再次落入魔爪,还是暂居翠竹林藏身为好。
鹿神医听后觉得言之有理,也就强压乡愁,不再想回家探望。
期间婉儿的父亲唐玉铭上山接她回家,原来窦云上山送米粮,黄璞诚让她回去把婉儿回庄的消息告知唐家,免得他们一家人一直提心吊胆。
唐玉铭得知女儿的消息后,自然是迫不及待上山接她回家,婉儿离家这么久,很是想念父母家人,也就随父下山,与家人团聚去了。
朱顶在院中和紫伯然、鹿神医畅谈天下大势,偶尔抽空儿飞到高空,借着月色巡视一番翠竹林。
黄旭靖和两个小豆子围坐在屋内竹床边,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黄旭靖。
不觉间已银汉星稀,夜色阑珊,众人或宿院中,或睡屋内,尽皆安然而眠。
一夜无事。
启明星亮,朝阳初升,黄旭靖的面色已泛红润,但仍昏睡不醒,鹿神医让黄璞诚用汤匙给他灌下半杯水竹汁。
日上三竿,昏迷多日的黄旭靖总算睁开了眼睛,但仍不能正常说话,只能很费力地从口中挤出几个字,但这已足以令全竹居屋内院中响起阵阵笑语欢声。
临近中午时分,黄璞诚熬了锅稀粥,给黄旭靖喂下半碗,让他依旧躺下静气养神。
两个心急的小豆子围在床边,想给黄旭靖讲讲他们多日来的趣事,却被紫伯然拦下,他怕刚刚苏醒的老黄头儿受不了刺激。
时近黄昏,黄旭靖已经可以和两个小豆子聊天,虽是断断续续,却也对他们连日来的经历有了一个大致印象。
晚饭时黄旭靖喝下一小碗稀粥,吃了两块儿核桃酥,眼睛不再那么浑浊,渐渐闪烁出清澈的灵动。
月上中天,紫伯然和黄璞诚用张小软床子把黄旭靖抬到院中,他首先向朱顶和鹿神医表示感谢,鹿神医和朱顶客套几句带过。
时势危急,无心叙闲话,大家围坐在一起,紫伯然向黄旭靖详述近期以来诸事的本末。
冰轮皎洁,黄旭靖听后并未做声,悄然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幕上稀疏的几颗寒星,往事像夜风般悄无声息地从心头掠过。
众人也屏息静待,只有不知趣的促织奏起忽高忽低的曲声。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黄旭靖让儿子端来一杯水竹汁,缓缓饮下,清了清嗓子,开始揭秘豆玉珠背后之事。
“以前赤鸦帝国的赤桓在世时,他们就一直觊觎豆玉双珠,只是碍于多方掣肘,才未有大的举动。现在新君即位,赤鸦帝国筹划如此周密,行动如此迅猛,看来他们这次志在必得。可叹的是,我们豆族只是谨遵数千年来的祖宗遗训,世世代代守护着这天下至宝,却并不知晓它的来龙去脉。普天之下明了其中奥妙的只有二人,一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老人,人们只是知道他的存在,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其庐山真面目,一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桂月仙子,她长年隐遁于极北之地含冰山,每年派四位使者巡游环宇。如今豆玉珠已经出湖,那么能够收拾残局的,也就只有桂月仙子了。”
“那就赶快去找她啊,我要去找桂月仙子!”逗逗觉得自己是豆玉珠出湖的罪魁祸首,关键时刻自当勇于担纲。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既然有缘取出豆玉珠,那就还由你去找桂月仙子。朱顶老弟,明天就烦你带逗逗去含冰山,找桂月仙子求个万全之策。”黄旭靖现在对自己的宝贝孙子还算满意,虽然他在威逼利诱之下一时糊涂酿成大错,但也算是情有可缘,况且一路上有勇有谋,没有给豆玉山庄丢脸。
“这个是义不容辞之事,我自当尽心尽力,明日就带逗逗北上。”朱顶神情坚毅答道。
“哎,怎么光让他自己去?取珠子也有我的份儿,我也要去含冰山找桂月仙子!”阿天见黄老头儿只提及逗逗而不理他,不由得嚷嚷起来,唯恐大家把他给忘了。
他不免在心里暗暗埋怨黄老头儿,真是偏心眼儿,什么好事都净想着逗逗,肥水不流外人田。
其实阿天误会黄旭靖了,他是不忍让阿天出去担风冒险,万一有个闪失,就将愧对紫伯然。
现在阿天嚷着也要去,且语气表情中透露出不满自己偏心眼儿,黄旭靖只好看着紫伯然,无奈一笑道:“真的是老了,脑子不好使喽,刚刚听过的话,转眼间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去碎玉湖取珠子,除了逗逗,还有阿天和婉儿嘛,我现在才想起来,真是该打!”他说着还轻拍自己的脑袋,“那明天就由阿天和逗逗一起去吧,婉儿是女孩子家,不宜经常外出,这次就别让她去了。”
紫伯然看得出自己宝贝孙子和黄旭靖之间的微妙交锋,当然也明晓黄老头儿的良苦用心,也就没有当面点破机关,爽然一乐道:“那你们两个赶快回屋里睡觉,养足精神明天才好赶路啊。”
两个小豆子听后,受宠若惊地跑进屋里上床睡觉,不过他们现在毫无睡意,躺在床上不住地窃窃私语。
院子里黄旭靖和大家接茬儿讨论豆玉峰的防卫事宜,他断定用不了多久赤鸦帝国就会兵临城下,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放手一搏,究竟鹿死谁手,也还是未定之事。
紫伯然认为现在不能将这件事情继续隐瞒下去,必须把形势之紧急告知各家豆族,举全族之力做好抗敌准备。
黄旭靖对紫伯然的判断深以为是,同时提议由黄璞诚和阿天的父亲紫成仁带领青壮年打制强弓劲弩,利箭乃是抵御乌鸦入侵的最好武器。
朱顶看到豆族敢以自己的孱羸之躯、微薄之力抗击兵力雄厚的赤鸦帝国,心中甚为感动,当即表示如果赤鸦帝国真敢兵犯豆玉峰,鹤唳川将出五千鹤兵以为援军。
黄旭靖和紫伯然对朱顶的勇于担当深表感谢,他们知道鹤唳川的总兵力约有七千,出兵五千要有非凡的胆识和勇气。
鹿神医说赤鸦帝国号称拥兵七万,如果他们倾巢而动,豆玉峰就必须去请其他援兵,否则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他们四个借着凉凉的山风,一直聊到月落西天的子夜时分,考虑到朱顶次日还要带两个小豆子北上含冰山,也就各自歇息去了。
次日拂晓,晨光熹微,紫伯然和黄璞诚叫醒酣睡中的逗逗和阿天,为他们备好一路所需干粮,一起到院子里找朱顶,却只见鹿神医一人在吃青草。
四位豆族便一边陪鹿神医聊天,一边等候朱顶归来。
不多时朱顶从外面回来,原来他去翠竹林巡查鹤兵了,叮嘱他们尽全力确保全竹居的安全。
朱顶和鹿、紫、黄寒暄几句后,带着两个小豆子离开豆玉峰,迎风朝北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