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群离开笔架山时天色过午,他们飞越离上原和碎玉湖,于深夜时分方抵达豆玉峰翠竹林。朱顶命鹤群到竹林中歇息,自己带领四只丹顶鹤,抬着鹿神医,背着三个小豆子,一同赶往全竹居。
此时全竹居内还亮着昏黄的灯光,紫伯然和黄璞诚正在屋内低语聊天。他们听得屋外响起脚步声,忙出门看个究竟,恰好看到朱顶同四只丹顶鹤抬着铁笼走进院中,急忙出门迎了上去。
“朱首领,这么快就回来了,这笼子里是谁啊?”院内响起紫伯然略显疲惫声音。
“中间耽误了不少时间,才这么晚回来,这铁笼里躺着的就是鹿神医。”朱顶来到院子当中停下说道。三个小豆子趁机从朱顶身上跳下来,悄悄躲到了他身后,四只丹顶鹤把铁笼放到院中的青石板地面上。
“朱首领果然身手不凡,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救出鹿神医,真令人佩服至极!”紫伯然说着凑到近前,借屋里射出的昏暗灯光朝笼内看,只见老朋友躺在笼中一动不动,心中感到刀割般的痛,“造孽啊,这帮黑乌鸦真是丧尽天良,竟然这样虐待一个老头子!”
“是啊,鹿神医备受摧残,现在命悬一线,我们得尽快打开笼子,救他出来。”朱顶抓起沉甸甸的大铁锁,痛心疾首道。
“这个好办,我去拿铁锤和铁锥撬开它。”黄璞诚说着转身往屋里走去。
“这次救鹿神医的确大费周折,幸亏有你们豆玉峰的三个小英雄帮忙,不然不可能这么顺利。”朱顶见三个小豆子忐忑不安地躲在后面,忙打圆场道。
紫伯然正在仔细察看笼中的鹿神医,听到朱顶的话,不由得一愣,抬起头来问道:“啊?你们碰到阿天他们三个了?”他先前已经从朱顶口中得知三个小豆子外出求医,没想到他们还能第二次巧遇。
阿天这时也顾不了太多,紫伯然的话音刚一落地,他就从后面跑了出来,“爷爷,我回来了!”
紫伯然未曾料到自己的宝贝孙子会突然现身,起身走到阿天身边,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摸着他的大脑壳子,又惊又喜地问道:“你怎么回来的?怎么就你自己,逗逗和婉儿呢?”
“逗逗和婉儿也回来了,是朱顶大叔带我们回来的。”阿天腼腆地指指身后说道,紫伯然没有当面责备他,倒也出乎他的意料。
逗逗和婉儿到此时再也无法匿迹潜形,只得有些扭捏地走过来。
“紫爷爷,我们早就看到您了,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只是阿天不理您,我们哪好意思先给您打招呼。”逗逗摇头晃脑,语气很是无辜。
“紫爷爷!”婉儿乖乖地问了句好,不像逗逗那般繁琐。
“这个小鬼头还是那般油嘴滑舌,什么事情都不忘为自己找个理由。”紫伯然暗自笑道。但他也犯不着和小孩子计较,便笑呵呵地说道:“回来就好,这段时间大家可都为你们提心吊胆。你们一切都还好吧?”
“好着呢!好着呢!你看这不是又有胳膊又有腿儿的!”阿天看爷爷确实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高兴得手舞足蹈。
逗逗现在很是嫉妒阿天,心想自己也许就没有他这种好福气了。果不其然,这时黄璞诚手持铁锤和锥子从屋里走出来,仿佛没有看到站在一边的儿子,径直来到笼边,用手翻看着大铁锁,对紫伯然说:“紫大叔,您看这把锁怎样砸开比较好些?”
紫伯然转身过去和他商量如何开锁,想尽量动静小些,怕惊扰到尚在昏迷中的鹿神医和屋内病榻上的黄旭靖。
“他们三个可真是少年英雄,在千蝠洞智胜蝠王,我们才能救出鹿神医。”朱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帮衬着说几句好话。
“三个小鬼头,有什么大能耐,不捣蛋就算是万幸了。”紫伯然头也不回地答道,黄璞诚依旧没有搭腔。
逗逗见父亲不理自己,觉得待在院子里挺臊得慌,便三步并作两步朝屋内走去,想先探看一下爷爷的病情。婉儿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她现在和逗逗同病相怜。阿天和他们大不一样,兴高采烈地围着紫伯然,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在千蝠洞的英雄事迹,只听得老头子一张紫脸亮得发红。
全竹居内现在多了张竹床,那是黄璞诚用来歇息的,他最近整天都服侍在父亲左右。凳子上的竹篮里,有新采的甘草黄芪,人参当归。床边的茶几上,散落着已经干瘪的枸杞和山药。
逗逗进屋之后,一头扑到爷爷的床边,只见黄旭靖双目紧闭,两颊深陷,皱纹纵横如沟壑,老脸蜡黄似新姜,胡子头发干枯杂乱恰如冬野荒草,整个人躺在那里浑如被秋风吹落的朽枝,只有时而微微隆起的胸脯,证明他还有口余气。
“啊?黄爷爷果然病得好重,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白敦豪心肠太过狠毒,怎么能对一个老人家下此毒手!”跟来的婉儿看到床上的黄旭靖,怔在那里痛惜不已。
逗逗趴在床边,右手从怀里掏出豆玉珠,紧紧抓在手里,哽咽着说道:“还不是为了这可恶的珠子,这帮穷凶极恶的黑乌鸦,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说着他把手里的珠子攥得更紧了,似乎要捏碎心中那不断膨胀的仇恨。
仇恨之余又尽是哀伤,他用颤抖的左手握紧住黄旭靖左手的虎口,嘴里默默念道:“爷爷,你快醒来啊,你快醒来啊,爷爷——”滚烫的泪珠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不争气地挣脱睫毛的拦护,滑过逗逗紧绷的脸颊,滴在干瘪的老手上,染湿了一点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