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再回洞里时,眼睛扫到了窗户上面的副窗。突然发现外面伸出一根树枝来。先前在岳如飞的卧室,他曾通过副窗观察外面,那里没有这样一根树枝。他镇定了一下,这里肯定不是岳如飞在三襄商行的卧室。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时三眺出了卧室门,外面不是院子,而是一个大富人家的后花园。
时三眺小心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异动。看到那棵树枝伸到了窗户的大古树,便一纵身飞了上去,仔细地观察周围的地形。
时三眺发现,这里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一般的大户人家,不会在高地设置了望台,而这里有三个。一般大户人家的家丁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睡在房间里,而这里的家丁都像军人一样,标标直直地站立在要道门口,警锡异常。
时三眺施展轻功在屋顶上疾走,院子里的家丁和了望台上的夜哨没有半点觉察。
院子东侧,戒备森严,进出三道门。每道门边都有提刀捉枪的家丁,如临大敌一样地警戒。时三眺断定,这里面一定有名堂。
时三眺三跳两蹿进了院子,使出独门兵器铁抓手,“呼”地锁住了一个家丁的咽喉,将他拉到通道的转角处。
“这是啥地方?”蒙面的时三眺圆瞪着双眼问家丁,“有些啥子人!”
家丁惊恐不语,努力去看卡住自己咽喉的铁手。时三眺收起铁抓手,用手抓紧家丁的喉咙,“快说!不然卡死你!”
家丁一脸浄狞,支支吾吾不敢说。时三眺手上一使劲,那家丁便翻出白眼来。
“我的……不懂!”那家丁终于说出一句话来。
时三眺从来没有见过说汉话的外国人,也就想不到这个家丁是个日本人。家丁用双手试图扳开时三眺卡住他咽喉的手,但这只手比那只铁手还硬。
他用手指了指时三眺身后,又指指自己的鼻子,示意自己可以带他去。家丁带着时三眺进了一间小屋,在一侧墙壁处打开暗门,进门穿过一条两三丈长的通道,便向左右分道。在一侧成坡度的墙壁上有个拳头大的洞孔,从孔里向下窥视,脚下是一处宽不见边的大厅。看来自己正在大厅的顶部,这里的机关设置十分复杂,须得小心应对才是。
时三眺点了家丁的晕厥穴,把他扔在通道里。自己小地摸索着前行。每过三五步,墙壁上都有这样一个小孔。时三眺数了数,一共是二十四个。他顺着通道吴索了一圈,一步一步寻找可能减有机关的痕迹。
大厅里突然传来叽里哇啦的说话声,时三眺贴近洞孔向下一瞧,大吃一惊:“哎呀!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别人,正是三襄药铺的杜缨娘。
时三眺使劲将眼睛贴紧洞孔,见杜缨娘被四五个家丁捆得结结实实,扔在大厅的地上。
突然,杜缨娘调整好姿势,腾地一下跃起身来,稳稳当当地坐在了一张木椅上。凭她这一跃,足以证明缨娘的功夫非凡了得,但不知她怎么会被这伙人生擒了。
时三眺正在纳闷。大厅里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来。这人正是鼓动岳如飞开洋布行的上海商人。
他走到缨娘面前,弯下腰去,轻声说道:“杜小姐,我们现在是跟岳老板谈生意,你都听到了?看到了?”
“我啥子都没听到,没看到!”缨娘抬起她那双凤眼,盯着上海商人的眼睛,平静地说:“我就奇了怪了,你们在谈啥子见不得人的生意(非要躲进这种不见天不见地的地方谈!”
“哈哈哈!岳老板没有给杜小姐说过吗?我们谈的是布生意,在易城开洋布行啊!”上海商人脸色一沉,说:“岳老板在什么地方谈生意,杜小姐都会跟踪吗!”
“他是掌柜,做啥生意,在啥子地方谈,我都管不着!只是他跟你做生意太鬼鬼祟祟了,我有些好奇而已。”
上海商人见缨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时半刻拿她没办法。沉吟了一阵,换了口气,问:“杜小姐,你愿意跟我们合作吗?”
“跟你们合作?合作啥呀?我不明白。”杜缨娘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只要你把今天看到的和听到的不说出去,我们可以不追究。”上海商人转过身去,“岳老板是我们尊贵的合作伙伴,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们才可以做出这样的让步。”
“我们没有合作与不合作的关系,但我可以告诉你,从现在起,我不会跟他岳如飞合作了!”
“?的?”
“我做我的人,光明正大的人,不会跟着他学着做鬼,你听明白了吗?”“人?不鬼?”
“是的,你要真是上海商人,岳如飞就不会这样做鬼了!你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些吗?!”
“不,不,不!杜小姐不用强调了,我的明白!”上海商人回头向缨娘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说:“请杜小姐把话装在自己心里,别人才会安全,小心高墙有耳,走漏了风声!”
时三眺正在为上海商人最后的这句话纳闷,通道里突然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
时三眺回头一看,身后的墙壁上闪出几个方孔。“不好!”时三眺下意识里一把抓起躺在地上的家丁一挡。“噗噗!”两声响,家丁的身体冒出两个箭头来。时三眺一个毛驴打滚,躲在了方孔下面。
时三眺以为躲开了弓箭的有效射程,不料身体失重,随着垮落的地板,落向一张地网。好一个天衣无缝的张网以待!
时三眺凭借自己手中的铁抓手,手拉脚蹬,戛然止住下坠之势。那块下落的地板被他一蹬,垂直下落,与急速向上收拢的地网裹在一起。时三眺借势向一侧弹射过去,稳稳落在了大厅。好险!杜缨娘可能遭到同样的一幕,才被地网裹住。
就在时三眺落在地上的那一瞬,站在缨娘身边的商人猛地转身,跃向一边,拔出枪来。时三眺向右一闪,将一枚铁蒺藜打了出去,正中商人的手腕,枪掉在了地上。
但是,枪还是响了。
旁边的家丁向时三眺开了枪,一枪击中他的右腿。
时三眺忘了中弹,就地一滚冲向缨娘,一把将她搂人怀中,迅速滚到一根柱子后面。
子弹在大厅里乱飞,压得时三眺使劲把缨娘挟在腋下,裹在网中的缨娘乱抓乱蹬,大叫放开她。
受伤的上海商人从地上拣起枪,指挥家丁从两侧包抄过去,命令家丁:“给我乱枪打死!”
时三眺从打在柱子上的子弹感觉到家丁的疯狂,赶紧松开腋下的缨娘,闭目听听两侧乱蹿的子弹。突然伸手人怀,然后张扬双臂,飞出两团星光,向家丁四射开去。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被趴在地上的缨娘看得清清楚楚。还有一个人也被惊得目瞪口呆,当他回过神来,时三眺已经用匕首挑断裹住缨娘的网索。
两人从柱子后面闪了出来,吓得上海商人一屁股瘫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上海商人瘫坐下去的时候,其实是触动藏在沙发里的机关。右侧的墙壁“哐啷”一声洞开,现出一道1,一群身着黑衣白领,头扎白巾,足登木屐的人冒了出来。他们不认得这身装束就是标准的日本武士。
“岳如飞!?”缨娘一声惊呼,怔在那里瞠目结舌:“你?你怎么装神弄鬼?”
时三眺也认出了头扎白头巾的岳如飞,那双麻木的眼睛在“红太阳”白头巾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阴森。
岳如飞麻木无情地走出来,在离时三眺两丈开外的地方停下,一言不发。
缨娘想跑过去问个究竟,被时三眺一把拉住,“别着急!看看他们的动静!”时三眺盯着岳如飞身后的那道石门,小声对缨娘说:“要脱身,只能从那里冲出去!”
“你们都是我大日本最忠诚神勇的武士,天皇陛下正等着你们建立不朽功勋!”
沙发上的上海商人一跃而起,对着这一群麻木无情的武士发出指令,“打倒你们面前的敌人!他们就是天皇陛下的敌人!扫除这些障碍,没有人敢阻碍你们成为大日本帝国最神武的英雄!”
杜缨娘转眼看看时三眺,她对商人歇斯底里的嘶叫也是莫名其妙。但从商人的话语判断,他是个日本人。可岳如飞明明是大师伯的长子,怎么成了东洋人的武士,难道他着了魔,已经被商人控制?
时三眺心里也很纳闷,一边观察着动静,一边思考着怎么靠近那道石。
这些武士听到商人的嘶叫,都面无表情,步履机械地向两边散开。
岳如飞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呼”地扒掉上衣,露出一身浑圆结实的肌肉,只是,他的腰际比别人多了一圈暗器袋,插在袋外的飞刀发出蓝森森的光。时三眺心中有数,自己当初中的就是这种喂了毒的飞刀。
一场恶战无法避免,时三眺还没有来得及跟杜缨娘商议,岳如飞已饿虎出林,凶猛地向他扑来。几乎就在同时,几个武士扑向缨娘。
“缨娘小心!”时三眺一声惊呼。岳如飞扑来的气势根本不容他分神,出手就是一招黑虎掏心。
时三眺以太极“伏虎式”化解了岳如飞行似疾风的来势,又以“弯弓射虎”逼迫岳如飞收起“撩阴脚”,哪知岳如飞不避不让,宁愿失去这条腿也不撤招。
岳如飞的“飞虎拳法”失传已久,拳路大方,招式迅猛,招招都透着一股先发击U人的气势。
时三眺从未遇到过这种视死如归的打法,连用太极“反身撇锤”和“转身蹬腿”,都无法破解他的凌厉拳势。照这样打下去,他肯定捡不了便宜。
杜缨娘也陷人险象环生的境地,三个日本武士分别以东洋柔术和相扑摔法向她逼近,才二十出头的杜缨娘对这种异域武功本来就不了解,自己惯用的散花掌根本克制不住对手,很快失去还手之力,被凶悍的日本武士逼得手忙脚乱。
岳如飞占了上风恃强更进,连环使出开门腿、蹁端脚、窝心脚、挂耳脚、尖弹脚,以挑和撩之术拿其上盘,吞和吐之法侵其中盘,端和弹之力攻其下盘。瞬间侵入时三眺的六大主穴。
“飞虎拳法”的招式均具擒拿和散手之术,刚柔相济却以刚为主,整个拳法攻为先锋,击中有拿,拿中有击。可岳如飞欲拿不拿、要击不击的攻势,让时三眺无法摸清他的意图,只得使出“巫山老祖履云步”躲避。
时三眺被岳如飞的攻势逼得有些窒息,缨娘那边又传来“嗨”的一声暴喝,时三眺心头一紧,回头看到一个日本武士把缨娘举过头顶,暴喝着扔了出去。
时三眺回头的这一刻,岳如飞瞅准时机,一招尖弹脚踢中他的右腿,他踉踉跄跄滚到石门边,被落下来的缨娘砸了个正着。
岳如飞的脸上仍无半点怜悯之情,两把飞刀已趁缨娘砸中时三眺的时候,一左一右平行飞了出来。
时三眺听到暗器的破空声,情急中使出“铁抓手”,但只打落左路的飞刀,另一把飞刀打中缨娘的后背。
时三眺的“铁抓手”,直取岳如飞。
对付杜缨娘的几个日本武士同时扑了过来。
岳如飞对时三眺的“铁抓手”来不及避让,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铁抓手”击中他的右肩甲,岳如飞倒地。
日本武士见岳如飞倒地,惊愣在那里!成了三尊欲扑不前的雕塑。
其实,三名武士不是因为岳如飞倒地吓呆了,而是被杜缨娘顺手从时三眺的暗器袋里抓出的一把铁蒺藜击中。
时三眺来不及为缨娘绝妙的功夫叫好,瞅准身后敞开的石门无人把守,一手掷出“铁抓手”,一手搂起缨娘,使出履云步,飞快消失在石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