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先皇景文帝痴情,一生只纳我母妃一人入宫,立她为后。不久,母妃有孕,诞下的却是龙凤胎。在云景国,一胎双生,则为不祥。于是母妃暗中将我送出宫,交给我现在的师父——傅折叶,并欺瞒了所有人。先帝薨,和我同胞生的哥哥颜锦寞登上皇位。新帝登基,人心未拢,乱臣贼子,虎视眈眈。趁机在新帝膳食中加入了药性慢的毒药,如今,毒性蔓延,随时,他便可能驾崩。母妃这时想起了我,为了稳固江山,她要将我接回宫去,用颜锦寞的身份活下去,守住天下。从此,女扮男装,皇袍加身,君临天下!
我心中不由冷笑,要我回去顶替,是想我也落得颜锦寞那样的下场吗?还是说,根本就未想过我的安危?
当初生下我又抛弃我,如今有难便来找我,视我为何?若不是我有利用价值,她这一生都不会想要寻回我吧!
思及此,心中一阵酸涩,抑制住翻涌的泪水,不让它滴落。随即开口,一字一句:“师父,我是不会回去的。”
师父面色一僵,欲言又止。
“不想回去也可,那这夜芜城也是该改名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声霸道且略带戏谑的嗓音响起,我与师父皆闻声望去。
入眼是一身金丝绕边月华袍,腰带配有流苏玉,长身玉立,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魂,气质却是俊逸优雅,如三月春风徐徐而来,五官十分俊美,玉冠墨发,眉眼清俊,仿佛从画卷的留白处走出,那般静好,那般遥不可及。
说话间,已走到我们面前,眯着眼睛打量着我,我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又想起他刚刚的话,开口冷淡,语气不善:“夜芜城也不是你想放肆便任由你摆布的!”
站在一旁的师父沉声呵斥:“小七儿,不得无理!”又转过身去,对着那名男子笑盈盈地说道:“文丞相亲临,草民之幸,快请上坐。”
哦!原来他就是文怀夙,怪不得有那么大的口气,我在心里腹诽。
“傅城主不必多礼。”文怀夙收起审视我的目光,开门见山:“想必傅城主也是知道我此行的目的,莲泽太后给你的密函中应该交代的一清二楚。”
“自是明白。”师父回道“但是小七儿与我生活多年,只怕一时半会儿接收不了。”
“傅城主,颜七身为皇室子女,宿命如此,别无选择。”文怀夙幽幽地开口“你且放心,我们已做好防卫,这次不会让颜七身处险境。”
二人一问一答,当着我的面,讨论起我的去留,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还有没有人权啦!
我瓮声瓮气地对文怀夙没好气道:“我与师父有话要说,你且随意。”
文怀夙敛眉,倒也没说什么。
我拉起师父的手,走到距离文怀夙三米开外的椅子上坐下来,压低声音,语气不悦:“师父,你当真放心我独自去皇宫啊?”
师父摸了摸我的头,顺便把我鬓角的碎发捋到耳后,同样压低声音:“小七儿,人各有命,你的命运是守护好云景国,不让这天下生灵涂炭,不让这江山落入敌手。”
我吸了吸鼻子,想说“那江山之事与我何干?从她放弃我那刻开始,我便与皇室毫无瓜葛了。”但想了想,觉得这样说太不成熟,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声“哦”
话刚出口,我便后悔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么说,本意是想说我明白了,但在师父听来,怎么都像是答应入宫。
师父眉开眼笑,拉起我的手走到文怀夙身边,道:“小七儿已经想清楚了,她答应入宫,以后还劳烦文丞相多多照料。”
“那是自然”文怀夙清冷的嗓音响起。
我挣脱了师父的手,抗议道:“我不去!”
文怀夙一记眼刀飞过,我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坚定地迎上他的目光。
师父看着这微妙的气氛,上前,抬手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小七儿,你有没有想过江山易主要死伤多少无辜的百姓?”
我被师父这一问,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师父接着说道:“云景国向来富庶,但这并不代表身后没有风雨飘摇。若是云景国丝丝管弦之声被万马嘶鸣所取代,明丽山河被烽火狼烟所取代,小七儿,你愿意看到这般惨景吗?国不可一日无君,国,更不可落入奸佞小人之手!七儿,或许这样很委屈你,可这天下终究得你们颜氏家族庇佑,为师固然心疼你,可是为师也没有办法。”
听完师父的说辞,我心里涌起一丝愧疚。若是云景国面临兵临城下的困境,那要死伤多少无辜百姓!生灵涂炭,饿殍遍地,届时,这夜芜城也会血流成河吧!
我并不懂政事,但我也隐约觉出若我不能代替颜锦寞守住这云景国,后果将会多么严重!嗯!为了夜芜城,为了云景国,为了天下百姓,我的私人恩怨暂且不提。想到这里,我握紧了小手,暗暗给自己打气,颜小七,你要守住这清平盛世!你要守住这天下百姓!
我答应了入宫。
师父顿时喜笑颜开,变戏法儿似的从身后我离家出走时准备的包袱,递给我,笑着说道:“那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我满头黑线:“师父,让我给师兄道个别吧!”
师父摆了摆手:“不用,你辞殊师兄明日成亲,现在正忙着呢!你以后若是有空再回来看看。辞殊那儿我会和他说清楚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我低落地回了一声“哦”。辞殊师兄明日便娶亲了,若是亲眼看着他成亲,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做点什么。今日便走,想来也好。遂同意了师父的说法。
临行前,师父避开了我,低声对文怀夙说了些什么,文怀夙边听边对我投来审视的目光,我扭头看向他时,他又收回了目光,只对师父点了点头。
我好奇心颇重,刚出了居住多年的夜芜府便迫不及待的向文怀夙问道:“师父刚刚对你说了些什么啊?”
文怀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在我以为他要告诉我时,他却淡淡的回了我“没什么”。
我握紧拳头挥了挥,一个眼神杀过去,恐吓道:“再不说,小心我揍你!”
文怀夙依旧波澜不惊:“你那点武功,谁揍谁啊?”
我脑海中只飘过一句诗“出师未捷身先死”,悻悻地闭上了嘴,在心里嘀咕:哼!不说就不说嘛,改日我回来找师父问清楚!
同时又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要怎么去皇宫?!
据文怀夙解释,因我是冒名顶替,不便张扬,一切只能秘密进行,所以由他带我回宫。
我鄙视他道:“这我当然知道!我们要用什么办法去皇宫,马车还是别的方式?”
文怀夙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点了下我的脑门,笑着回答:“马车太慢,御剑飞行嘛,我的苍云剑未带,不过,轻功倒是可以。”
说着,便伸手揽过我的腰,轻点足尖,向空中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