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时让人受尽委屈,有时又让人变成浑身是理的难搞的人。
因为你爱着,所以你气势汹汹的,觉得因为这样的爱足够澎湃了,你为什么还要如何如何,这真是一种蛮不讲理啊。
谁能恰好满足你的期待呢?哪怕他是你正爱着的那个人。
永不满意小姐此时正在和自己的男人生闷气,闷气其实从二人策划旅行开始,中间历经买机票订酒店一系列琐碎问题,终于在飞机落地的这一刻变成一场疾风骤雨似的吵架。
胸有成竹的男人在打了一百个包票之后,终于还是在香港的街头迷了路,他没有接受不满意小姐打车的建议,选择走路寻找预订的酒店。令不满意小姐非常不满意的是,他依然信心满满胸有成竹,凭直觉而不是靠路人靠询问,是的,他们拖着皮箱在香港走了两个街区。不满意小姐在满耳朵铛铛铛导盲绿灯的声响中花了妆,拥挤的人群和筷子一般细的便道早让她失去了耐心。
于是他们发生了恋爱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不满意小姐暂时丧失了优雅、理智和前半生努力追寻的高贵。是的,他们就是两个在香港迷路的内地人,她的BJ普通话大声地砸在尖沙咀被人踩得油腻光亮的人行便道上,此时正逢八月中,天气潮热得像桑拿房。
旅行的热情像燃烧的木炭被一瓢凉水浇熄,发出嗞嗞的声响。和所有发生争吵后的情侣一样,他们在大吵之后陷入沉默,闷气在彼此的胸口憋胀。因为最终没有找到路也没有人胜利,他们陷入了尴尬的平局中,只能靠不说话缓解心情。男人开始问路,可怜的是,他遭遇的都是普通话和郭富城或者阿娇一样烂的香港人。一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站到了酒店的楼下。不满意小姐脸要垂到脚面了,她需要洗一个澡,尿一泡尿,补一个妆。
可,男人在打开酒店门的第一时间,冲进了洗手间里,不满意小姐发誓,只在她把拖鞋换上的这一个瞬间。
她是不会和对方主动说话的,哪怕是催促对方快点儿出来这样的小问题。她憋着尿给好友发微信,她说,我觉得要分手吧,好想跟你们一块儿出来旅行。
好友们,是的,越是好友,越是在这种时候,消失不见!
不满意小姐旅行的欲望被收割了,她此刻想拉起箱子,回到熟悉的城市和狐朋狗友的身边。她觉得任何一个搭着来旅行,也好过这个在洗手间不厌其烦唰唰唰洗自己的男人。
于是,旅行的第一晚,被不满意小姐规划着要开始浪漫甜似蜜月的旅行计划,全部都随着这次争吵消失了。
嗯,我的意思是,真是活该呢。
不满意小姐给我发私信的时候我刚洗了一个热水澡,她的冲动让我重新看到了当年那个很不容易满意的我自己。三十岁之后我很少再给自己找这样的不痛快,爱人再爱,也是另外一个人,我常感激他们对我的懂得、欣赏、爱护、付出,我也常必须原谅他们的鲁莽、忽略、心不在焉,因为我知道,那些爱并非理所当然,那些不爱可能并非刻意为之;我在爱里变得宽容不是因为我不想得到更多的爱,而是,那本来就是自然的东西,它不靠渴望获得,不靠攥握获得,不靠争取获得,它存在多少,就有多少。
我也不把表现都和爱与不爱扯上关系,有些表现只是表现,有些现象只是现象,像无法保证自己随时一百二十分的热情一样,我也不要求对方如此,这是不完美,这也是现实。
旅行和逛宜家,都是高风险的事儿,因为这里边都有消费、决策、审美,可能产生分歧的种种可能,可它也是一种实打实的分享,让我们知道,我们之所以是我们,要有妥协、忍让和理解,以及为了不尴尬地少说那难听的一句。
我们对路人礼貌,收拾起吃完的餐具盘子,我们对服务人员微笑,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对我们深爱的人,那么苛刻?
而旅行,本不该那么准确,放轻松随便走走吧,亲爱的不满意小姐。
后来,我告诉不满意小姐说,去和好吧,说,让我们和好吧,开始我们的旅行。
如果对方爱你,他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