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先听我说,”雪姬根本不给纯儿说话的机会,“你这么做,想过臻华没有!如果臻华醒着,绝不会允许你这么胡来的!对了,臻华!”雪姬仿佛一下子看见了救星一样,“天象师不是说,再有大概十来天,臻华就能苏醒了吗?你先别急,我们先等一等,等臻华醒了,我们一定有办法的……”
“姐姐,我们真的不能等了。就像你刚才所说的,端昊的天性就有做恐怖分子的基因。我们两个应该是最明白什么是恐怖分子的。所谓的恐怖分子,虽然把别人的生命看得轻如草芥,但却异常珍惜自己的生命,端昊也是如此。如果得不到我的承诺,见不到我的人,他真的会放弃回西蜀国,掉头西去的,他绝不会冒险。雪姬姐姐,你也是熟悉西域的,你想想,那茫茫万里的戈壁沙漠,一旦端昊率军进入那里,真的就会如同龙归大海,虎入山林一般,再想把他逼入绝境就太难了。所以,这一次,也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雪姬沉默了,她知道纯儿说得都对,她也承认,纯儿想出的这个计策,的确是非常好非常有效的方法,但是,她就是不想让纯儿去冒这个险。可是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
所以,她就只是一个劲儿地握着纯儿的手不肯松开,可是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纯儿理解雪姬的心情,她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并肩和雪姬坐在一起,过了很久,才声音低柔地说道:
“姐姐,你知道吗?我好开心,在臻华昏睡的这段日子里,能有你在我身边帮助我、陪着我。上辈子,我们曾经是仇人,这辈子,也许你也曾经恨过我,讨厌过我,但是现在,你却真的把我当成了亲人,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能让我真的喜欢上你,也正说明你的确是个好姑娘啊。”
“姐姐,因为臻华,我伤了你的心,其实我一直都很愧疚,对不起。”纯儿郑重地说道。
“纯儿,别说傻话,感情的事,是没有对错的。我爱臻华,臻华爱你,你我又彼此相知信任,这都是我们各自心甘情愿的,都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缘分,我们都要珍惜。”
“所以,对我来说,能让我有机会去拯救大梁国和回鹘国,还有西域的无数百姓,能让我去为臻华的国家做些事情,这也是上天赐给我的缘分。雪姬姐姐,你一定也知道臻华的愿望,就是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如果当他醒来之后,发现是由于自己当初的一时轻信,对火器的事轻易作出了承诺,导致大梁国和整个西域都被拖入了恐怖战争的泥沼,他会是何等的自责和懊悔啊。而我是他的妻子,为他分忧是我的责任,我不仅仅要替他生儿育女,更要替他去完成他的心愿和责任,所以,姐姐,我必须去。”
雪姬终于被说服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纯儿,我答应你,你去吧。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必须要活着回来!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臻华对你的爱。我都不敢想,当他醒来,知道你身陷端昊军中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状态。所以,纯儿,你一定要答应我,必须活着回来!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爱一个男人,不仅仅是要为了他去死,更是要为了他而好好活着。”
“嗯,”纯儿郑重地应承道,“放心吧,姐姐,我都记住了。”
“那好,纯儿,你说吧,你走之后需要我做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册封你为贵妃,暂理国政。主持圣域军,围剿端昊的残余军队。”
“好的,这些事我能做到,指挥几万人的战争,我还不成问题。”
“还有,”纯儿接着说道,“如果我万一回不来了,你就给臻华做真正的妻子吧。大梁国总需要有一个皇后,需要皇位继承人……”
纯儿话音未落,雪姬就制止住了她:
“纯儿,先不说我如何,单是你这句话,就辜负了臻华。你以为如果没有了你,臻华就会去找别的女人吗?你记住,他不会的!两辈子了,他如果肯找早就找了,我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比他更痴情的男人,所以,你不用想,臻华如果醒过来,你却回不来了,事情该怎么办。我相信,只要臻华醒着,不论天涯海角,他也能把你找回来,你重新活了一回,都没能逃过他的情网,这一次,你仍旧逃不掉的。”
“姐姐,事有万一,我是怕我万一回不来了……”
“我明白,即使你真的回不来了,只要臻华苏醒过来,自然就由他来做主安排一切。所以,你只要告诉我,如果万一你回不来,臻华也醒不过来,我该怎么办!”一旦闯出了感情的羁绊,雪姬身上自有一股指挥若定的从容态度。
“好,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件事。姐姐,你知道胡杨女姐姐已经有了身孕了吗?”
“知道啊!总算是老天厚爱,给拓跋将军留下了后代。”
“对,天象师已经测过了,胡杨女姐姐怀的是男胎,而且命格很贵重。所以,万一老天不肯睁眼,臻华再也醒不过来了,就委屈姐姐替我们管理着大梁国,然后把这个孩子,作为我和臻华的孩子,将来让他继承大梁国的皇位吧。”
雪姬忽然鼻子一酸,因为纯儿这无异于是在安排后事了,可是雪姬转念一想,正如纯儿所说的那样,这也许只是出征前以防万一的安排而已,纯儿和臻华吉人天相,一定不会出事的。
“还有,姐姐!一会儿我就要去向群臣宣布这件事情,我会对他们说,我只是去和谈,你明白吗?”
“明白!”雪姬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纯儿,你准备带哪些人去?”
“我基本不带什么人。”
“什么?”雪姬又急了。
纯儿淡淡一笑:
“姐姐,你应该明白,当我进入端昊军中之后,在那样的环境之下,谁也帮不了我,还不如我一个人更加来去自由。”
雪姬还想说什么,但是却没有说出来,因为她不得不承认,纯儿说得对。除非她能再给纯儿找出一队特警来,否则,别的人跟着纯儿,不仅帮不上忙,还只会是乱军中的累赘。
“好,我都听你的!”雪姬重重地攥了一下纯儿的手,“只是你必须回来!”
说服了雪姬之后,纯儿就再也不肯耽搁了,她写好了一封书信,让雅鲁去想办法找个青衣卫把信送回去——唉,青衣卫也是倒霉,这做信使的活还没完了。
然后,纯儿召集群臣,说明了西蜀国来信的内容,当然,对于信的内容,她做了必要的修改,只说是西蜀国答应和谈了,地点仍旧在黄河口岸。同时,纯儿还宣布了对雪姬的册封。纯儿这一系列的安排部署让大臣们看得眼花缭乱,终于,当纯儿回到了自己的宫室之后,宰相大人随后就跟了过来:
“皇后娘娘,恕老臣直言,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呢?”
纯儿心里一惊:
“宰相大人还真是目光狠辣。”她犹豫着该如何答复。
而宰相看到纯儿沉吟,以为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赶紧解释道:
“我们不是信不过娘娘,只是担心娘娘会为了大梁国而做出什么危险的决定来。
宇文端昊已经用和谈的手段骗了陛下一次了,而这次娘娘又孤身赴约,我是怕他会对娘娘不利。”
宰相大人这一解释,正好给了纯儿思考的时间,纯儿脑子一转就有了主意:
“宰相大人,您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另有计划,只是事关重大,为了保密起见,才没有全盘托出。我已经把整个战术部署都交代给雪姬贵妃了,她不会耽误的——在我和谈完,离开端昊军中的时候,她也就该指挥圣域军发动总攻了。到时候,她会和您商量的,看我们大梁国的军队如何跟她进行配合。”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娘娘和谈是假,而想确定端昊军队的真实位置,好把他们一网打尽,才是真?”
“对,也可以这么说。”
宰相点了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
送走了宰相大人,纯儿开始处理另外一件事情,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她遣退了所有的宫人,把玉环单独叫到了面前。
“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玉环不解地问道。小姐要出门,她正在忙着准备衣物,却突然被叫了过来。
“玉环,这些东西给你。”纯儿把一个小箱子推到了玉环的跟前。
玉环打开一看,箱子里竟然装着满满的一箱珠宝。玉环望着珠宝,怔怔地愣了一会儿,忽然“扑通”一下跪在了纯儿的面前,脸上泪水交流,口中还不停地说着:
“小姐,我要是真的有哪里做错了,您尽管打骂我就是了,千万不要这么对我啊。”
“啊?”纯儿彻底被玉环给搞懵了——这就是古人看到珠宝的态度吗?别人也不这样啊?这个玉环怎么总能有本事把人搞得晕头转向呢?
“玉环,你说什么呢?”
“我说请小姐责罚啊。”
“我干吗要责罚你啊?”纯儿不解地问道。
可是她这句话一出口,却更是闯了大祸了,玉环忽然“哇”的一声就痛哭了起来。
这一下,纯儿更傻了,要知道,玉环虽然是个丫头,可也是自小在宰相府里受教育长大的,所以言行很有分寸。纯儿认识她这么久,还真没见她这么失态地痛哭过。
“你干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啊?”纯儿用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了玉环的哭声问道。
“因为您都不肯责罚我了。”
“啊?”这是痛哭的理由吗?
幸好接下来,玉环继续给出了解释:
“一定是我犯的罪过太严重了,所以小姐都不肯责罚了,要直接赶我走。”
“赶你走?谁说的?”
“您啊?”
“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
“您如果不是要赶我走,为什么要突然送我这么多东西呢?”
纯儿一口气没倒上来,差点儿晕过去,她真是服了玉环了!
“好了好了,你先站起来,别哭了,先听我把话说清楚。我不是要赶你走,这些东西是送给你做嫁妆的。”
“嫁妆?”
“是啊,你不是跟人家雅鲁将军说了吗,不得到我的允许,你不能私自嫁人。现在我允许了,你就好好嫁人去吧。”纯儿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这下玉环也不好意思了,脸涨得通红,看着纯儿,不知如何是好。纯儿笑了:
“我已经跟雅鲁将军说过了,等大梁国的事情了了,你们就回回鹘成亲,我要是……”纯儿停顿了一下,改口说道,“我要是有时间,就亲自过去送你出嫁,要是没有时间,你就自己嫁人。反正你记住,这是我的命令就行了。”
玉环的脸更红了:
“小姐的衣服还没收拾完呢,我接着去收拾。”说完转身就要走。
纯儿看着她那难为情的样子,觉得好笑,可是刚一绽出笑容,心中却又不禁一阵酸楚:
“等一等。”
“小姐,还有什么事?”玉环转回身问道。
纯儿没有说话,而是走上前,轻轻地拥住了玉环,纯儿俯在玉环的肩头,泪水流了下来。
“小姐,你怎么了?”玉环觉察出了纯儿的异样。
“我没什么。”纯儿用力忍住了悲声,“就是有些累了,你去忙吧,我没事。”
“小姐,要不我再陪你一会儿吧。”
“不用,我想去看看臻华。”
“哦,那好吧。”玉环走了出去。
是啊,该去看臻华了,这是她最后一件事情——和臻华告别!
纯儿再一次亲手为臻华料理好了一切,只不过这一次,她做完这些事之后,没有像往常那样躺在臻华的身边入睡,而是在灯下,痴痴地看着臻华的容颜,也许,这是他们两个相守的最后一晚了,所以纯儿舍不得睡,她要把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用来看着臻华,她要把臻华的样子牢牢地刻在脑子里。自此,不论天涯海角,她就都不会孤单了,因为有心中的臻华在陪伴着她。
“臻华,明早我就走了,去黄河口岸。我不怕死,特警是不怕死的,但是我有一个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早些看懂自己的心,没有来得及向你表白。臻华,我现在要把我心中的话都说出来,你要好好听着——臻华,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如果度过这次劫难,我们两个还有未来的话,我会天天都对你说这三个字,用一辈子来回报你对我两世的相思。
臻华,我想我一定早就爱上你了,否则我不会在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就把特警徽章送给你,而当时我竟然做得那么自然,就是觉得,这个徽章能够帮助你找到我。
臻华,似乎注定了我要欠你的。从我们上辈子第一次相遇,就是你救了我的命,然后,你就一直在为我付出。这次,也算是上天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回报你这一番深情厚爱。
臻华,你知道吗?当我向雪姬姐姐交代以后的事情的时候,虽然我心里明知道,这些事非做不可,可是我还是禁不住阵阵的心酸,我真的在嫉妒啊!即使是想到我死了之后,你会有别的女人我都嫉妒得要死。不过臻华,我就是这么说说,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我还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好妻子,希望你不要再为了我,而终日悲伤蹉跎。
答应我,臻华,当你醒来之后,不管我已经魂归何处,你都要好好的,好好地生活,好好地过完这一生。这样,我才会欣慰,才会快乐。
臻华,你记住,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就绝不会再给你去爱上别的女人的机会,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让你无暇去关注其他的女人,让你一生一世都和我恩恩爱爱!
臻华,天快亮了,我该走了!”
纯儿说完,突然埋下头,重重地吻在了臻华的双唇之上,辗转良久之后,她毅然起身,走出了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