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真没想到,她这件事还真做对了。当丝丽苔一回到军营中,迎面就遇到了一个侍卫:
“严夫人,陛下在找您,说是有急事。”
“什么事?”
“陛下没说,不过脸色不太好看。”
丝丽苔心中一惊,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端昊的帐中,只有端昊和武陵两个人。看见丝丽苔进来,武陵就垂下了头,直到现在,他还是不习惯,一位臣子的妻子,如此毫不避嫌地出入皇帝的居处。
“丝丽苔,你到底做了什么?”端昊开门见山地问道,丝毫也不掩盖自己的愤怒。
丝丽苔吓了一跳:
“自己刚刚才放走老妇人,端昊怎么就知道了?”
丝丽苔虽然心中紧张,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我做什么了?我不过是早上起来去散了散步而已。”
端昊大怒:
“我没问你今天早上的事!”
丝丽苔松了一口气:不问早上的事就好。
“那你是问什么事情?”
“你竟然敢把回鹘军引到我这里来!你是不是活够了!?”端昊咆哮了出来。
丝丽苔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回鹘军来了,那不可能!”
端昊在说完话之后,一直在紧紧地盯着丝丽苔的脸,而他也看出,丝丽苔对于这个消息非常的震惊,不像是作假的样子。
“这么说,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没有把回鹘军引来。我和严冰的命都在你手里,我不会干那种傻事的。我把回鹘军引来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丝丽苔反问道。
“可是不管怎样,无影亲自率领回鹘大军,已经朝着这个方向来了,这,你又怎么解释,他总不会是来向我投降的吧?”
无影当然不是来投降的,这一点,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丝丽苔的口气也软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当她发现自己目前的实力不如端昊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向端昊屈从。于是,丝丽苔有些虚弱地问道:
“我才刚刚进来,很多情况还不是很清楚,能详细跟我说说吗?到底是怎么回事,让我也想想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了。”
在丝丽苔说话的时候,端昊一直就在冷冷地盯着她,端昊也看出来了,现在丝丽苔虽然胆怯,但是并不心虚慌张——看来,她的确是没有和无影联合起来,算计自己。这样说来,无影现在并不是很了解自己军中的情况,这样还好一些。
端昊想到这里,就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武陵,武陵会意,就简单地叙述了起来。原来,武陵按照端昊的安排,把自己最能干的探子派到了回鹘军驻扎的附近,希望可以在第一时间获得无影遇害的消息。开始的几天,回鹘军中一切正常,毫无动静,可是就在一天清晨,回鹘军忽然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拔营起寨了。而且,一路就朝着他们藏匿的山谷而来。
末了,武陵解释道:
“从回鹘军的驻地一直到这里,一路上罕有人烟,所以,回鹘军的目标只能是我们!”
丝丽苔不能置信地摇着头:
“怎么会是这样?难道,唐婉云去向无影坦白了,而无影已经原谅了她的罪行……”
“不可能,”端昊断然否定,“无影的为人我了解,他是一个道德水准极高的人,不可能会宽容这种罪行的。而且,即使唐婉云用什么手段,迫使无影出兵的话,那无影也不应该知道我们藏身的真正方位啊。除非……”端昊的目光忽然跳了一下,“你被跟踪了!”
丝丽苔的身体重重地一震,脱口说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现在虽然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想要跟踪我,恐怕还没人能够做到!”
丝丽苔说的也是实话,但是她在情急之中,却说出了一句不想说的话,慌乱间,丝丽苔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是显然,端昊意识到了,他深深地望了丝丽苔一眼,没有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端昊才又问道:
“唐婉云的母亲呢,把她看管好,也许到了时候,她还有用!”
丝丽苔假作不知:
“我把她关在一个山洞里了,二十多个人看管着她,肯定不会出问题的。”
可是她的话音还没有落,门外就传来侍卫的呼唤声:
“陛下!”
“什么事?”端昊的眉头先皱了起来,因为一听侍卫的声音,就是又发生了什么突发性的状况!现在端昊就觉得,自己整天都遇不上一件好事。
侍卫神色怯怯地走了进来:
“回陛下,刚才有人来报,后山被看管的那个老妇人不见了。”
“不见了!?”端昊惊怒之极大喝了出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在二十多个身强力壮的侍卫看管下,就不见了?!”
“是。”侍卫哆嗦着回答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卫伸出了手,手中托着一棵不起眼的小草:
“就是这种草。侍卫们都晕过去了,等他们醒来的时候,他们的身上,头上,都有这种草,刚才,我已经让军医辨认过了,军医说这种野草的确有让人暂时昏迷的作用,看来,老妇人是用这种野草把这些侍卫迷晕,然后逃走的。”
端昊愣了半晌,终于狞笑了一声:
“人老成精!这个老妖精还真是有两下子。”
端昊这边气恨交集,可是那边的丝丽苔却蒙了:
“怎么又出来野草了,分明是自己交给她的迷药啊?”丝丽苔毕竟也是聪明至极的女人,念头转动间,就明白了老妇人的用心——老妇人一定是怕牵累到丝丽苔,所以,在自己用迷药迷昏了那些侍卫之后,又去采来了野草,故布疑阵,好让人们都认为她是自己逃走的,与丝丽苔无关!
丝丽苔猜对了,老妇人的确就是这么想的,而她这么做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保护丝丽苔,她是担心,如果端昊很容易追查到她的逃走和丝丽苔有关的话,会逼丝丽苔再把她找回来!自己当然不怕再被抓住,可是在这个山谷之中,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做,所以,不能这么着就被抓回去。
端昊让丝丽苔暂时退下,开始和武陵密议了起来:
“武陵将军,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打算?”
“打算?”武陵沉吟了一下,“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回鹘军既然杀过来了,我们不如就和他们打上一场。”
“哦?”端昊颇感兴趣地一扬眉毛,“你的建议很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在现在局势之下,你会建议我们再次逃走。可是,你竟然说要和无影对敌一阵,说说你的理由。”
“是。”武陵转身走到了地图前,“陛下请看。这里是我们的山谷,可以说,是四面环山,易守难攻,而且,还有我们在山后面建的那条通道,外人很难发现,我们随时都可以撤退。而回鹘军远道而来,兵马疲惫,粮草也不会带很多,我们正好可以以逸待劳,和他们慢慢地打下去。我们不会受到什么损失,反倒可以用不多的兵力,把无影的大军牵制在这里。让他无暇去管大梁国中的那些袭击。而且,我们还可以继续培养死士,送到回鹘国中去!”武陵的声音忽然一寒:“前次我去回鹘送信的时候,曾经在那里盘桓了一段时间,了解了回鹘很多历史。当初,圣域就是在击溃了回鹘的统治之后,才走向兴盛的。回鹘国,管辖着西域七十二城邦,这些城邦分散、弱小却富饶。我们把回鹘大军牵制在这里,正好可以去那些城邦中劫掠大量的财物,以供军用。”
武陵这一番分析,深得端昊之心:
“好,我们就这么办!你马上就去安排部署,迎敌!”
唐婉云的母亲,那个老妇人,在群山中艰难地跋涉着,每一步都好像要耗空了她最后的那一丝生命,但是,她仍旧没有停下来休息一下的打算。她似乎是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东西。
终于,老妇人那双浑浊疲倦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兴奋的火花:
“找到了。”老妇人的心中一喜。
她现在隐身在一处山坡的荒草丛中,而就在山坡的对面,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神情严肃地站在一面山壁前,这面山壁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死路,只是树木比其他的地方格外的多些。
老妇人望着这处山壁,心中暗暗地思忖:
“我就知道,他们屯兵在这处四面环山的山谷中,不可能不留一条退路,很显然,这里就是他们的退路。我要牢牢地记住这个地方,等有朝一日,我们回鹘大军来攻打他们的时候,一定要首先截断他们的退路!”
老妇人不愧是智慧过人,名震回鹘。即使在这种时候,都能够如此清晰地参看出这场战争的格局。
唐婉云潜伏在山谷的对面,自从祭祀走了之后,她就一直在这里等,每天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紧紧地盯着端昊屯兵的山谷,一下也不肯放松!
与此同时,她还尽自己所能,把山谷中所有能看到的地貌和军营的陈设,都记在了脑海里,只等着无影一来,就把它们都绘制出来,这样,就可以为回鹘军的作战,提供最翔实的第一手资料了。
端昊一辈子都看不起女人,不知道,他如果想到了,在他的山前山后,此刻,正有这样两个女人,在做着这样的事情,他的心中会作何感想!
丝丽苔从端昊那里出来之后,就匆匆回到了严冰的住处,此刻,严冰正在房中认真地擦拭着他的那把匕首。他擦得那么认真,仿佛,这把匕首才是他真正的情人。
“冰。”丝丽苔直接就闯了进来。
“什么事?”严冰头也不回地问道。
严冰那毫不动容的态度,一下子就把丝丽苔的满腹热情化做了冰冷,丝丽苔强忍了一下涌上来的泪水,说道:
“无影已经率领回鹘大军来进攻了!”
“真的?!”严冰终于回过了头,而且眼睛中还出现了兴奋的光芒,“那可太好了。”
“冰,我们不如现在就收拾好东西,等到仗一打起来,我们就趁乱逃走……”
丝丽苔急切地说道,因为她认为,这将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她没想到,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严冰的一阵大笑声打断了。而且谁都能听出来,严冰的笑声中,其实是没有丝毫的笑意的,他的笑只是为了嘲讽!
“怎么了,冰?我说错什么了吗?”
“哼,”严冰冷哼了一声,“你和端昊鬼混了那么久,怎么还一点儿都不了解他的为人呢?”
“冰,你误会了,我和他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
“你住口,我不想听你们那些肮脏的事情!”严冰断喝一声,打断了丝丽苔。
丝丽苔心中委屈却又说不出来。她想告诉严冰,其实自己并没有真正和端昊做过什么,只是在梦中和他有过苟且之事。但是,她自己也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太匪夷所思了,别说严冰,恐怕任何人都无法相信。丝丽苔真的觉得很冤枉,因为她实实在在的,在现实中,只有过严冰一个男人,可是这件事,严冰却一点儿也不相信。
丝丽苔吸了口气,决定先不谈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你为什么说我们现在不能逃走呢?”
“不是不能,是端昊根本就不会让你或者我逃走。他这个人,越是危急的时刻,思维就越清醒,而且永远意志坚定,心存希望!所以,他一定会把每一个对他有用的人,都妥善地‘保管’起来的。”
“真的会这样吗?”丝丽苔有些气馁地问道。
可是严冰却已经懒得再搭理她了,他仍旧转过身,继续擦拭着匕首,同时说道:
“你出去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冰冷的语调,让丝丽苔连拒绝都不敢,只好诺诺地退了出去。
连丝丽苔自己都不明白,她现在怎么会这么怕严冰。其实,也没什么可不明白的,因为她在爱。当女人深爱着一个男人,想要和他白头到老,而又做了错事,无法得到男人原谅的时候,她在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就只剩下了胆怯和惧怕……严冰还真说对了,几乎就在他和丝丽苔谈话的同一时间,端昊就向武陵发出了命令:
“把严冰再次拘禁起来,防止他趁乱逃走。他毕竟是严丞相的儿子,对我们还有用!”
“是。那……,严夫人呢?”
“她——”端昊的目光变得深远了“她当然也应该严加看管,尤其是,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用处……”
就在纯儿和大梁国群臣都愁眉不展的时候,无影的一封来信,却为他们送来了无限的曙光。
纯儿看完信之后,竟然兴奋地站了起来:
“无影陛下已经找到了西蜀国残部藏匿的地方,现在,正在举兵前往!”
“真的!”
一听到了纯儿的话,大梁国的群臣们真的可以用群情激奋来形容了。现在,国民不断地遭受杀害所聚集起的仇恨,已经涨满了每一个大梁国人的心,他们现在就等着端昊一旦出现,立刻提刀上马,冲到阵前,去杀个痛快,为那些死难的人报仇。
“现在,回鹘国既然大举用兵,那么端昊一定也听到了风声,他是不是会再次逃走呢?”宰相大人问道。
“不会,”纯儿刚要说话,雪姬却抢先开口了,“他一定会利用地形优势,把回鹘军拖在那里,然后趁势去攻打西域七十二城邦,因为现在端昊最缺的就是钱!”
听雪姬这样毫不犹豫地就说出了观点,纯儿不禁莞尔。而纯儿这一笑,倒让雪姬觉得不好意思了,因为雪姬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刚才在不知不觉之间,把恐怖组织的思想给带出来了。
看到雪姬不自在,纯儿就又笑了:
“还真是术业有专攻,我是做反恐的,而你却是做恐怖的,比我还要内行,说起恐怖战争来,真是头头是道。现在,端昊一心想要打恐怖战争,却碰上了你这样的此道高手,也真是不幸了。”
听着纯儿的话,雪姬也笑了。纯儿忽然又开口道:
“既然,你是行家,那我倒要再请教一件事情。”
“什么事?”
“如果现在我想帮一帮回鹘和无影陛下,该如何下手?”
“对,”宰相大人说道,“回鹘终究是为了我们大梁国才和西蜀国对抗的,我们在这个时候的确不应该袖手旁观。”
雪姬的神情深沉了起来:
“我刚才也想过了,我们如果想帮助回鹘,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再组建圣域军,把火器加入到战争中。现在,端昊占了地利,如果双方硬拼冷兵器的话,回鹘军很难取胜,而如果有火器协助,那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