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漫天风沙中,正是强盗出没的最好时机。果然,商队走了没多久,就有四五个黑衣人似乎是凭空地出现了一样,挡住了商队的去路。可是,就在这几个黑衣人刚刚现身的那一刻,那些已经被风沙折磨得半死了的商人们,却突然间都像复活了一样,他们竟然都凭空跃起,身形比黑衣人还要快,等他们再落下的时候,每个人的手中,都多了一根黑色的枪管!
青衣卫知道遇到了麻烦,抽身就要走,同时,他们几个都不约而同地咬住了嘴里的毒丸!宁死不当活口,这是他们的准则!
可是他们快,有人比他们还快,四道黑色的身影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到了其中四个青衣卫的面前,鬼魅一般,就抓住了青衣卫,然后握住了他们的脸颊,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你们不怕死,我不是第一次跟你们青衣卫打交道了,也杀死过青衣卫,所以我不在乎多杀几个,只不过你现在还不能死,我家皇后娘娘还有事要你们去做。”说话的竟然是个女人,来的正是笙管笛箫四人。
这四个青衣卫现在已经被她们四个牢牢地控制住,想死都死不了了。
就只见一个高大的“商人”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
“这是我们皇后娘娘,给宇文端昊的亲笔信,你去把信送回去,我们娘娘说了,宇文端昊正等着这封信呢,所以,你尽管大胆地往回送,他不会治你的罪的。而且,你不用为了怕我们跟踪而故意绕圈子,因为我们娘娘还等着回信呢,可没有耐心,让你们那么浪费时间。”
那个控制着青衣卫的女子说道:
“你要听明白了,就点点头,我就放了你,你就拿着信走,要是没明白,我就杀了你,再去别处找聪明一些的青衣卫去,反正,现在大梁国中有的是你们的同伙。”
这次,是杀人机器碰上杀人机器,新的恐怖分子遇上老牌的恐怖分子,青衣卫想不服也不行了。那个青衣卫只得点了点头,同时心中也感到奇怪,因为每个青衣卫都确实是得到了命令,如果大梁国的皇后让他们送信的话,必须马上把信送回来。一边当杀手,一边当信使,青衣卫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家的皇帝跟人家的皇后,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看到青衣卫点头了,那个高大的男人,就把信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说道:
“为了让你放心,相信我们没有跟踪,我们先走,省得你们这些西蜀国的小人们疑神疑鬼。”说完话,他的大手一挥,“杀!”
枪声响起,除了拿信的那个青衣卫,其他几个青衣卫,应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个拿信的青衣卫勃然大怒:
“你杀了他们——”
“当然,不杀他们,难道留着他们再去杀我们大梁国的人吗?其实我们也应该杀了你,只不过,我们现在需要你送信,所以,只好等下次了。”男人停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记住,我们娘娘的确是菩萨心肠,但是,再善良的羊,也不会放过狼!而你们这些屠杀平民的畜生,连狼都不如!”
说完话,男人又一挥手,笙管笛箫她们,就都凌空跃起,消失在了风沙之中。
他们走了很久之后,青衣卫仍旧在看那些血泊中的尸体,自从当上青衣卫以来,他从来都没有想到,青衣卫也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人杀死!
“看来,陛下说得没错,要想在大梁国制造混乱,只能从平民入手!”
唉,果然是狼的思维方式。
虽然笙管笛箫她们再三表明了自己不会跟踪的态度,但是那个幸存的青衣卫,还是没敢直接回到营地去,仍旧是费尽心思地兜了几个圈子,才回到了端昊他们藏匿的山谷中。
端昊这段时间比较闲暇,正在山谷中集中精力地训练新的死士。不过,他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中一直在焦急等待着纯儿的消息。他相信,在大梁国中出现了那么多的变故之后,纯儿是不会无动于衷的。
可是,为什么纯儿的信迟迟不来呢?端昊越等就越觉得时光难挨:
“难道自己想错了?纯儿并不知道,该怎么来向自己传递消息?”
就在端昊再也等不下去,已经开始考虑再用一种什么新的方式,促使纯儿来找他的时候。纯儿的信到了。
乍一听说纯儿让人给他送来了亲笔信,端昊的心竟然狂跳了起来,那心情,真的就像是热恋中的少年终于得到了姑娘的首肯,所以心中雀跃不已。
端昊唯恐自己在人前失态,他拿着信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然后捧着信封看了很久,才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拆开了信封,恐怕端昊这一辈子,脱女人的衣服都没这么动情过。
信纸展开了,上面果然是纯儿那端秀的字迹。
端昊先草草地看了一遍,信中只是约端昊尽快见面重新和谈,而且希望在和谈期间,两国都暂缓杀戮。端昊心中隐隐地有些失望,因为信中,丝毫也没有跟感情有关的字句。
不过端昊转念一想,也是,现在毕竟是两国交兵,信又是被别人送来的,也不能多说些什么,不过,纯儿肯约自己见面,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端昊的心情激动,难以抑制,也许,纯儿当初嫁给完颜臻华,只是一时意气,也许纯儿有难以言说的苦衷,也许纯儿早就盼望着能够回到他的身边……也许,也许,这太多的也许,只有等到和纯儿见面之后,才会迎刃而解,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过,”端昊的嘴角升起了一丝玩味的笑意,“自己当然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答应了她!”
端昊转身回到书案前,笔走龙蛇几下就写出了回信,端昊在回信中的态度,就和纯儿的来信一样疏离,一样的公事公办。信上写明,和谈可以,但是要等到六十天之后!
丝丽苔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再有二十多天,她就能够带着回鹘的援军回来,到时候端昊就可以和回鹘联手夹击大梁国。所以他要在六十天之后再和谈。端昊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在大梁国的炮口下被逼和谈的耻辱!所以,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要让大梁国也尝尝被敌军兵临城下,逼迫和谈的滋味。而且,到时候把大梁国逼到了绝地,纯儿,就更会完全听命于自己了!
大梁国的都城中,皇宫门前,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径直就朝着守卫宫门的侍卫走去。
侍卫一看这个人是一身西蜀国人的打扮,就已经提高了警觉:
“站住,你是什么人?宫门重地,再往前走,格杀勿论!”
“我是西蜀国皇帝陛下驾前御用侍卫青衣卫,专门来给你们的皇后娘娘送回信的。快去禀报。”
这个青衣卫也真是个人物,孤身陷入敌国,还这么八面威风,凛然不惧。
宫门侍卫一时摸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过看他这副架势,倒也真不敢小瞧了他,所以,赶紧派了一个人进去送信。不大工夫,雅鲁就走了出来。他望了青衣卫一眼,问道:
“你是来送信?”
“对。”
“信在哪里?”
“就在我怀中。”
“好的,你交给我,我去转交皇后娘娘。”
“你能保证送到吗?”青衣卫问道。
雅鲁大声笑道:
“我现在是娘娘的贴身侍卫,当初我家娘娘的信,就是我亲手交给青衣卫的。”
青衣卫的眼神忽然变得模糊了,他打量了雅鲁良久:
“哦,原来,他所说的那个心狠手辣,眨眼间就杀死了四个青衣卫的人就是你。”
雅鲁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哼,就是我,怎么,你要为他们报仇吗?你要想报仇的话,就记住我的样子,随时来找我就可以了。”
青衣卫的脸色一直都是那么苍白,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不,我不报仇,至少我这辈子报不了仇了!下辈子吧,下辈子,我再来找你。”
雅鲁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刚要说话,就见青衣卫的嘴角,忽然淌下了一道紫黑色的血迹,他的身体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间,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密封好的书信。
雅鲁非常吃惊,他也知道,每个青衣卫的嘴里都藏着毒丸,如果局势不对,就会立刻自杀,可是他不明白,这个青衣卫为什么要自杀?自己刚才没说什么啊?
雅鲁困惑地挠了挠头,只好命人把尸体也一起抬着,朝着宫中走去。
纯儿正在和大臣们商量事情,她听雅鲁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又看了看青衣卫的尸体,脸上显出了一抹重重的悲哀: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自杀是吗?”
“属下愚钝,真的不明白。”
纯儿轻叹了一声:
“这是宇文端昊给他的命令,信一送到,就必须在第一时间自杀。”
“为什么?”
“因为怕咱们抓住他,拷问他宇文端昊的藏身之处,到时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万一不慎,泄露出一些秘密,不就会对宇文端昊造成伤害了吗?”纯儿压着心中的怒火解释道。
“可是,两国相争还不斩来使呢,我们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呢?”雅鲁仍旧是无法理解。
雪姬开口了:
“雅鲁将军,你是堂堂正正的君子,而宇文端昊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种思想,你是无法理解的。”停了一下,雪姬又说了一句人们都听不懂的话,“这个宇文端昊要是生在现代的话,恐怕恐怖组织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就在雪姬和雅鲁交谈的时候,纯儿已经看完了端昊的回信。就见纯儿脸色骤变,拍案而起,口中喝道:
“欺人太甚!”
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望向了纯儿。纯儿解释道:
“宇文端昊提出来,六十天之后再和谈。”
“那这六十天之内呢?”
“当然是一切照旧!”
众人一听也都愤怒了:
“怎么?他还要这样在大梁国内持续杀戮六十天!”
大殿中一片压抑的沉默,因为人们都无法想象,像这种防不胜防的屠杀平民的行为,如果再持续六十天的话,那对于大梁国的百姓商贾会是何等的伤害。
而且,大梁国经济的一个主要支撑,就是靠各地的商人在这里周转经营,而青衣卫屠杀的一个主要对象,也是那些大商人。所以,这种屠杀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那恐怕要不了多久,各地的商人就会纷纷撤离,而且短期内不会回来了。如此一来,必然会对大梁国的经济形成一个沉重的打击!
雅鲁是最受不了这个的,他大声地说道:
“宇文端昊太坏了,我们干脆也像他一样,先把他那六十万人杀掉,然后我们也派人去西蜀国中杀人放火,看他怎么办?”
宰相大人微微地摇了摇头:
“这样不行,先不说皇后娘娘心肠慈悲,不愿伤及无辜。就说宇文端昊,凭他的人品,你以为他会像我们那样,那么在乎那些无辜军士和平民的生命吗?他一定不会,他如果在乎的话,就不会这样一次次为了自己的野心,而挑起战争了!”
雅鲁知道宰相说的是实话,但是仍旧心中狂怒: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真的再等六十天,还要听任他这么为非作歹?”
纯儿已经沉默很久了,此时,才缓缓地说道:
“雪姬,马上联络无喜和无忧,告诉她们,让她们……”
纯儿详详细细地说着自己的安排,说得很慢,很细致。但是,现在群臣们都已经很了解纯儿了,他们都知道,皇后娘娘越是这样的时候,就越说明她的心中,已经在聚集着惊人的风暴了!
唐婉云已经下定自杀的决心了,因为她宁可一死,也不愿意去面对未来那可怕的情形——无影还有回鹘国中的每一个人,都会像看毒蛇猛兽一样看待她。
生平第一次,唐婉云懂得了,世界上原来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可惜,太迟了。
唐婉云轻轻地打开那个装着紫色妖花的小盒子,只要把这些紫色妖花都吞下去,那自己马上就死了,不会有任何痛苦,除了她的心一直在剧痛之外。
唐婉云慢慢地把小盒子送到了唇边:
“无影,如果我这么死了,你至少还会一直当我是知己,是好朋友对吗?”
唐婉云的眼中落下了一串泪珠。忽然,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无影!自己如果就这么死了,那无影怎么办?自己光是想到自己的感受,想着逃避,想着一死了之,自己怎么就不想想其他人呢?无影远在大梁国,还不知道宇文端昊已经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而回鹘国刚刚开始兴盛,丝毫都没有准备一个远在中原的国家,会来惊扰他们的平静。不,自己不能死,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既然犯过的罪已经不能扭转,那就让自己再多为无影为回鹘做些事情吧。这样,也许还能减轻一些自己的罪孽。哪怕,到最后,自己会被无影,被回鹘处死,那也是无所谓的。”
唐婉云打定了主意,立刻眼中精华毕露:
“来人!”
“在。”侍卫应声而入。
“现在,你亲自挑选那些武功最高强的侍卫,换成便衣,开始在王城中及王城附近搜索,只要有行迹可疑的陌生人一律先监视起来。”
“是。”
“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
“另外,调驻军,在城外百里设下重兵,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得走出这个范围,直到我亲自撤销警戒。”
“是。”
侍卫走了,唐婉云心中懊恼,她后悔自己怎么刚才没有想到这些,如果想到了,她就应该直接叫人监视着丝丽苔,看看她究竟去了哪里!
其实,唐婉云也不用懊恼,丝丽苔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一早就想到了唐婉云会跟踪她,所以,她出了回鹘的皇宫之后,专拣着那些僻静小路走,只要看到身后有可疑的人,就直接杀掉、掩埋。所以这一路上,竟然被她杀掉了五六个见色起意的登徒子,也算是对回鹘的治安做了一些贡献。
丝丽苔已经走出城外了,不知怎的,当快走到他们藏身的地方的时候,丝丽苔竟突然觉得头疼起来,因为她知道,她马上就又要见到那个老妇人了,那个丝丽苔命中注定的克星!
唐婉云的母亲正仰躺在一张土炕上,她已经生命垂危了。连日来的奔波,已经耗干了她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老妇人微阖着双眼,用心地感受着。从他们一准备离开圣域,丝丽苔就用药物蒙住了老妇人的眼、耳、口,所以现在,老妇人看不到,也听不到,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是,当她们一进入回鹘国界的时候,老妇人当下就感受到了,她到家了!漂泊了二十多年了,她终于又回来了。
老妇人不会忘记,当年回鹘大乱,她和丈夫率领方巴武士且战且退,最终和皇帝失散,然后,他们又重组军队想着打败叛乱者,但是他们又失败了,战乱中,他们夫妻都身受重伤,女儿也失踪了。后来,他们几经辗转找到了女儿。
还记得,当初丈夫一看到女儿,就恨不得马上出去相认,是自己阻止住了他:
“不要去,她的眼神中有很多东西,这些东西是不应该存在的。”自己这样说。
但是,丈夫在忍了几天之后,还是去了,而自己则隐藏在了一旁,因为她始终都觉得,女儿身上多了一股邪气。结果,自己猜对了,自己竟然亲眼目睹了,女儿杀死了她父亲的全部经过!
现在自己终于回来了,自己当然不会就这样被人利用,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那些妄图危害到回鹘的人,就都会不得好死!老妇人心中也已经为丝丽苔挖下了陷阱!
老妇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已经僵硬了的干尸,可是她的思想,却像是秋天的松鼠那么活跃。
“没错,唐婉云的确应该受到严厉的惩罚,因为她犯了罪,回鹘人是必须为自己的罪行负责的。作为她的母亲,作为方巴族的首领夫人,作为回鹘先皇帝亲自册封过的国夫人,我都有权利也有义务去按照回鹘的律条处罚她。
但那是我们回鹘内部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轮不着那个野猫子来占便宜。哼,野猫子,你既然敢把我带回来,你就离死不远了!
刚刚把我放到这里,野猫子就出去了,肯定是去找唐婉云了。不过,我的丫头我知道,唐婉云不管心肠有多坏,但她肯定不会是个废物,她不会轻而易举地就被野猫子给治住的。所以,我得再快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