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的上班纪律依然不是很规范,大部分人还沉浸在走亲访友的热闹中,还没到下班时间,单位人已经走了三分之二了。
但刚刚假期回来,韦钰的事还多,二月底有匈牙利的一个艺术团到榕城访问,人数比较多,假期前只完成了前期的宣传策划,后期榕城的区域艺术的相关作品、演出等都没有落实。韦钰忙到近七点才下楼。
“韦钰?”
韦钰回头一看,是十一楼科技局的马姐。韦钰心里一顿,点点头,“马姐,下班也这么晚?”
“是喽,刚准备出门又有事,耽误了些。哎!”马姐神神秘秘地挤到韦钰身边,踮着脚,伸长脖子对着韦钰的耳朵说,“听说你家那个出了问题了?哎呀,我开始都不信,后来才知道是真的!这人怎么能这样啊,放着你这么个漂亮老婆还去搞那些!真是看不出来!不过,这种人你也别伤心了,反正也离婚了,以后找个好的,我才不信你这么好的条件还找不到个比他强的!”看着韦钰的脸,继续安慰到,“你也真能忍,那种人早就应该把他搞臭。。。。。。改天姐帮你介绍一个好人!唉,可怜哦。。。。。。”
韦钰坐在家里,天已经很晚了,屋子里没有开灯。她呆呆地坐着,不知道该干什么。大年三十新年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陈春阳给她和儿子打了问候电话,这已经是他们第三年没有在一起过年了。他们结婚以后无论是在奶奶家还是外婆家都会一家人一起过年,陈春阳曾说“一家人哪能不在一起过年的”,可是,他们已经有三年没在一起了,因为他们不是一家人了,韦钰本以为自己会对这样的日子麻木和习惯,可是今天,她的心里犹如被刀割般绞痛,她告诫自己不要被别人的话影响,可是,那些语言依然如钉子般钉进心里,拔不出来,而且空洞也越变越大。她觉得自己快支持不住了!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光良的忧伤响起。韦钰怔怔地看着闪闪的电话,不想接。可是它锲而不舍地唱着。
“喂,你好!”
“韦钰,在干嘛?你怎么啦?”褚宇键的电话,他几乎是迅速地体会到了韦钰声音的异常。
“哦,没什么。”韦钰打起精神回答。
“在哪呢?吃饭没?”他固执地问。
“在家呢。”韦钰停顿了一会,说,“吃了。”
“吃了什么?”褚宇键追问。韦钰不太会撒谎,熟悉的人一听就知道。
韦钰没回答,像个被人扔在荒原上的迷路而无助的孩子,孤单、伤心而恐惧,远处的呼唤就像一丝淡红的光亮,远得看不见,摸不着。她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眼泪不由自主地下来了。
“韦钰,韦钰?你怎么了?”耳边那个焦急的声音还在说话,韦钰已经颓然挂了电话。把手机关上,倒在沙发上直直地躺着,她有种无处逃遁的感觉。她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屋外的世界,尽管婚姻是自己的,可当把个人的婚姻展现在众人面前,把她那颗鲜血淋漓的受伤的心剥开面展现在众人面前,她比两年前离婚时更痛,痛得不能原谅自己,原谅世人,更不能原谅那个给自己深深伤害的人!
褚宇键是年前回老家的,他告诉韦钰自己要过完正月十五以后才会回到榕城。春节期间他依然很忙,生意人是没有节假日的,反而会更忙碌,每天很晚回到家闲下来,他心里就开始想起韦钰,他心里总现出韦钰安静的面容,淡淡的微笑,他看过那个女人的伤痛和隐忍的样子,觉得很心痛。这个不年轻的女人没有年轻女孩的飞扬快乐,没有年轻女孩的张扬开放,但却一直很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心理,给了他恬淡安详的感觉,一种说不出的熨帖和温馨。当任长明说给他介绍个女人时,他只是笑笑,他觉得自己会按照母亲的安排跟那个女博士姚芳结婚,毕竟她属于各方面条件较为合适的。但看到韦钰的那一瞬,他觉得这个女人属于他的梦想,她的温婉灵动在举手投足之间给了他无尽的喜悦感觉。那天韦钰在他面前静静地喝酒时,他不知道这个柔弱的女人受到的什么样的重伤,但他心里升起了隐隐的痛和嫉妒。他冲动地拉她入怀,想说“把忧伤告诉我,让我分担”,可说出来却是“他怎么舍得跟你离婚”,那个晚上他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徜徉在她家小区门前,用短信告诉她“在你身边很温暖”的时候,他已经热血沸腾了,可她并没有像一般女人那样表现出激动和喜悦,甚至没有任何回应,褚宇键有了深深的挫败感,自己在她的心中没有一丝地位。他告诉她不用下楼来,其实自己根本不知道她会不会来,虽然他依然等了很久,她也依然没来。
褚宇键还是通过任长明了解了韦钰前夫陈春阳的事。虽然说韦钰始终没有给他任何承诺,但那个女人的身影越来越盘踞在他心中,半个月之后,他还是再次打电话给她,他很想她了。
面对那个女人,他不自觉地把自己的很多,包括自己曾经的婚姻都告诉了她,从心底里希望她能更多地了解自己。
大年初一上午九点,韦钰给他发了短信:漫长的一生也只如一场花开花谢,愿世界温柔地待你。
他突然惊觉:这个女人值得自己思念。
他今天在电话里明显感觉到韦钰有很重很重的心事了,他急躁起来,突然有种马上见到她的冲动!
“小卫,给我定今天晚上到榕城的机票!”
韦钰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韦钰看看时间,五点四十。她真不愿黎明的到来,愿意永远躲在自己的角落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躲起来疗伤。可是,她不能,她不是少不更事的人,她的身上有很多无奈而必须的承担,她处在一个必须面对生活、面对人生的中年时期:进,艰难;退,无路。
尽管韦钰极力地装饰了一下自己,略施薄粉,涂上淡淡的唇彩,但她依然看出自己重重的眼袋和黑眼圈。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韦钰无奈地扯起一丝笑容,告诉自己:坚持吧!
褚宇键在车里看到那个清瘦的身影出现的时候,心跳了好一会。韦钰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中长羽绒服,黑色的紧身裤,齐膝的黑色平底靴,一如既往的简单和冷色调。头发没有如以往的绾起,而是塞在身后大大的毛茸茸的帽子里。脸色依然苍白,尽管她着力修饰自己,但依然看出她满脸的疲惫和身上笼罩的深深落寞,但刻意地上翘的嘴角隐隐地现出她的倔强。褚宇键的眉头皱起,他深深感到这个平素一直让他感觉淡定沉静的女人遭遇的伤痛。他推开门迎接她。
走出小区门口,韦钰吃惊地看着眼前有点熟悉的车,一辆黑色奔驰。车门打开,褚宇键笑着走出来“新年好!”揽住发愣的韦钰,继续说,“上车吧,刚下飞机,没吃早餐呢。”
韦钰在车里坐了好半天才问:“你不是说要过完正月十五才回来?今天才初九呢。”
褚宇键转过头来看她:“怎么,不欢迎?”
“哦,没。”
“那就好,只怕有人不喜欢呢。”褚宇键用难得的调侃语气说。韦钰不答话,突然觉得心里紧紧的,想笑笑,却没笑出来。
褚宇键把她带到单位附近的早餐店,韦钰说:“算了,别在这里吃,人太多。”
“为什么?按照店里规矩开钱,又不是白吃。人多好啊,热闹!”褚宇键不顾反对,把车停在店面前,打开车门拉着韦钰下车。韦钰赶紧甩开他的手,自己走进店里要了两碗面。身边不时有熟悉的人跟韦钰打招呼。
“韦姐好!”
“韦主席早!”
因为单位有免费早餐,所以年纪大一点的基本不在外面吃,在外吃早餐的基本都是年轻人,年轻人的八卦状态少一些,韦钰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他们吃完刚准备走,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说:“韦姐,正要找你呢,外事报批的那个手续还没有办下来,你看咋办?”
韦钰一看,是艺术交流部的小刘,她停下脚步对褚宇键说:“你先走吧,我一会走过去就行了。”
褚宇键说:“好吧,我下午过来接你。”很自然的样子。韦钰有一丝发愣,马上回过头来跟小刘说话。
在跟小刘会单位的路上,小刘悄悄问:“韦姐,那个是?”
看着小刘诡异的笑容,韦钰一掌打在他的背上“韦姐?是你叫的?”
小刘嘻嘻笑“韦姨,韦姨,那是谁?”
“一个朋友。”韦钰丢下他,快步走。
褚宇键告别韦钰,直接把车开到省政府大楼,他来找任长明。
“韦钰的前夫到底什么事?”
任长明有点吃惊地看着他,然后笑了。“褚总,你也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因为褚宇键和韦钰的原因,任长明也关注了些陈春阳的事件。
褚宇键没有坐下来喝茶,而是站在任长明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等着他的话。
“开除党籍,降级处理。”任长明简单地说。
“为什么?”
“与相关下属单位有女人关系。”
褚宇键明显一震。他明白了韦钰为什么会离婚,这个太冰清玉洁的女人。
任长明把茶杯递到褚宇键手里。“小子为人不错,听说虽然还有其他一些问题,但有人主动揽责,有人帮忙。有些事牵扯面太大,好像这是最终结果。”
“影响面很大?”褚宇键问。
“应该是内部处理,但是,另一个案子太大,他的名气也不小。”
褚宇键知道韦钰这些天遭遇的情况了。
“我想找个机会带韦钰出去一段时间,但是,跟我单独出去不行。你帮忙想想办法。”褚宇键说。
任长明笑了。这才是褚宇键来找他的本意。“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褚总就是个智多星,办法团嘛!怎么?听到什么了?”
褚宇键没有回答。
任长明看到了他的担心。“担心她难以承受?”
褚宇键笑笑。“找你小子办点事这么多问题?!看来真不该信你,跟你跑到这里来哦。”
“行了,褚总,你来这里可是大赢家!”任长明挥手在褚宇键身上一推,“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没事,好人做到底!但是,我听说,陈春阳辞职了!”
“嗯?”吃惊之余,褚宇键想,倒也还算个男人。
任长明说:“其实我因为工作关系跟他也有几次接触,这段时间也了解了一些,人聪明、能干,专业上是一把好手,为人也不高调,他们那种单位跟建筑商、企业打交道的多,非常容易出问题。但,真没想到居然翻船在这种事上。上次听我家那个说到韦老师离婚的事,我很不相信,这么个性格如此好的美人怎么会离婚,她老公怎么会跟她离。呵呵,这个世界,搞不懂了!”
两天后,韦钰接到省里通知,参加一个在浙江大学举办的为期一个月的干部培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