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钰走出房间时,看到陈春阳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客厅的壁灯没关,电视没关,只是声音调得很小。她有点吃惊,很久以前的情景浮现在眼前。年轻的时候韦钰身体不好,有一点动静就容易失眠,每次陈春阳加班回家晚的时候,他都是这样在客厅睡的。柔和的壁灯照在他脸上,看到他紧紧皱着的眉,略微憔悴的脸,已经长出来的胡渣,韦钰突然觉得,陈春阳老了!不再年轻风华,不再阳光潇洒。
她的心收紧了一下,她以为昨晚他会回家。想想,她回房间拿了一床被子盖在蜷缩着的人身上,轻轻走进小小的卫生间。她收拾完毕,看看表,八点没到。于是轻轻关上电视。昨晚睡得晚,她想等一会再叫醒他。但陈春阳已经醒了。
他静静地看着韦钰,好像回到了从前。所以躺在沙发上不动。
韦钰说:“快八点了,起来吧。”找出新的牙刷和脸帕给他。
陈春阳刷了牙,没用新脸帕,直接拿起韦钰的脸帕就洗。他从来不会分开他和韦钰的脸帕,习惯性地韦钰用哪张他就用哪张。
洗完脸他看看表,说:“能给我做碗面条不?我饿了。”
韦钰他们一般都是在单位吃早餐。她默了一下,走进厨房做面条。韦钰最会做的就是葱油哨子面,陈春阳最喜欢吃。
他俩坐在小餐桌上,像一对平凡夫妻一样吃早餐。春阳把一大碗面条连汤都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韦钰说:“走吧,来不及了,我下班再洗碗。”
陈春阳擦擦嘴,“嗯”了一声,又说:“下班我来洗。”
走到公交站台,陈春阳的公交车先到,他踏上车时回身对韦钰说:“下班我来接你!”
韦钰一天脑袋里都浮现出陈春阳睡在沙发上的样子和他“下班我来接你”的话。心里烦闷得不得了。在陈春阳面前,韦钰不是个很会拒绝的人,但她觉得昨天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可他像没听懂似的。下午韦钰接到开会的消息,莫名的轻松起来,正想着要不要给陈春阳发个信息告知,他的短信来了:我有紧急会议,接不了你。晚上打电话!
韦钰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但又莫名奇妙地紧张一下。
陈春阳一个星期都没打电话来,韦钰觉得隐隐地不安,这不是他的习惯。
平昌市的市长周明因涉嫌受贿、滥用职权被有关部门带走,多名平昌市官员及企业家也被涉案调查。这个作风大胆,雷厉风行的市长有“铁腕硬汉”称呼,曾经在市政建设中是风云人物。他的落马让很多省内官员惶惶不可终日,舆论报到铺天盖地。
韦钰关注着舆论的报道。她不是个很关注政治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会很心慌。省里有一个会要到北京去开,她也想去看看儿子就主动要求去了。临上飞机还是觉得不踏实,不自觉地打了个电话给陈春阳:“我今天去北京开会。”
陈春阳简短地“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到北京下飞机后打开手机,陈春阳的信息就跳出来:我忙,你在北京多待几天,看看儿子!注意身体。
韦钰觉得有点温暖。
四天后韦钰回到了榕城。
临近年关,事情也多起来,忙碌的日子让时间也过得飞快。周末的中午,韦钰收拾停当,准备去医院看看海丽,有近一个月没去看她了。准备出门,褚宇键的电话进来:“在干啥?”
韦钰笑笑,回答:“在家呢。”
“下来吧,我在你小区门口。”
“嗯?”韦钰走出去,看到褚宇键的车在门口。看她走出来,褚宇键下了车,笑着说:“好久不见!”
韦钰笑笑,“忙?”
“是的。听说你去出差了?”
韦钰心里骂那个多事的王玥,晓卉去瑜伽馆的时候告诉了老板王玥她出差的事。
褚宇键穿了一套藏蓝色的西装。韦钰岔过话题,说:“你穿这点不冷?这几天天气不好哦。”
褚宇键觉得出有人关心的温暖。他说:“外套在车里,我想邀请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韦钰有点为难地看着他:“我要去医院看一个病人。”
“方便我跟你去不?”
韦钰想想,“好吧。”
坐在车上,韦钰向他简单介绍了一下王海丽的情况,他也告诉韦钰,他们有一个商业聚会,想请韦钰一块过去参加。
韦钰说:“不太好吧,人也不熟。”她是历来都很不愿意参加这样的活动的。
褚宇键说:“没事,这次是新区政府举办的一次联谊活动,针对在新区投资的外来企业。前一阵子我忙着做的事就是这些,已经完成了意向协议。怎么样?我也算你们的半个榕城人了吧?”
到了医院,褚宇键买了一大束花,跟着韦钰到了王海丽的病房。海丽刚吃完一小碗粥,她老公正在帮她洗脸。因为化疗头发掉得厉害,所以她带了一顶粉红色的毛线帽。看到褚宇键,她有点吃惊。
韦钰笑着介绍说:“褚宇键,一个朋友。”
褚宇键和海丽的丈夫握手,然后把花递给她:“早日康复!”
海丽一听他的普通话,笑着问:“浙江人?”
“呵呵,温州人。”
“温州精明的生意人!”海丽话说完,大家都笑了。
海丽性格开朗,尽管癌症让她看起来和消瘦,但她依然很快乐地开玩笑。她们用方言极快地聊天,不时哈哈大笑。有些话褚宇键能听懂,有些听不明白,就静静地看着两个女人像两小孩似的肆无忌惮地笑。海丽的老公不是她大学里那位体育系帅哥,而是后来认识的一个,比海丽大好几岁,话不多。也只是看着海丽她们笑,不时给她倒水,拿药。看到褚宇键不太明白她们说得很快的家乡话,就用普通话给他翻译一下。
一个多小时后,韦钰告辞,说:“好好吃饭,过几天来看你!”
海丽拉着韦钰的手,对褚宇键和她老公说:“你们先出去,我跟韦钰说句话。”
看他们走出病房,马上问:“说!谁?”
韦钰捏住她的脸:“都病成这样了,还这么管得好闲事!”
“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不是简单朋友!”
“那是什么朋友?复杂的?”韦钰不想说这个话题,“好了,刚认识,一个朋友的朋友。好像在新区那边投资做点事。”
“嗯嗯!我看着还顺眼。不过,多看看。”海丽认真地说。她们四年大学上下铺,海丽知道韦钰是个实心眼的人,她心里最重要的男人伤她太深,海丽都觉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