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去年过年时安迪没有回家,且今年五月份回来那一趟又恰好妹妹不在,因此他们兄妹俩已经很久未见了。对于这个妹妹,安迪还是心有牵挂的,二十五岁的姑娘了却至今未说婆家。妹妹眼光一向很高,之前也有媒人提过几个,但都没看上人家。
听父亲说,说过的几个男孩子也有不错的,反正他是满意的,但妹妹却不这么想。她不是嫌人家矮,就是嫌人家不懂事,要么就是没文化之类,总之,没有能看上眼的。一来二去,日子就给耽误了。虽说现如今二十五、六岁没成家的比比皆是,但那毕竟更多地存在于大城市,对于农村来说可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安迪也说过妹妹几次,但都无果而终,时间久了他也就懒得管了。
安迪的父亲对此也无计可施。于是,趁此良机一家人都在,父亲又心急如焚地提到了这事。
“今天你们兄妹都在,我有话要说。你妈呢,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受了一辈子苦,临老还得了一身病,遭了这许多罪,真是命苦。我也老了,这些年早已心力交瘁。如今你妈不在了,你们兄妹就应该更亲近才对,相互照顾,遇事多商量,也好有人帮忙出个主意。唉,我眼见着就老了,许多事也不想管了,有心无力,况且你们都有自己的主意,我也管不了。安迪呢,我供你读书上大学,以后都要靠自己了;安心是我所不放心的,留在家里在镇上做个事倒也罢了,但至今未找婆家,始终是压在我心头的一块石头。”
安迪和安心静静地听着,齐云把小齐抱在腿上,一边听公公说话,一边喂孩子喝汤。
“妈刚过世,我不想谈这些。”
安心有点不耐烦,或许是还未从母亲过世的痛苦中缓过来,不想谈论这些所谓的人生大事。
安迪不愿看到妹妹伤心,也不想父亲难堪,便试着调节气氛。
“爸,这个事急不得,过阵子吧。再说现在谈这个事也不太合适,别说妹妹不上心,我也没心思。”
“难道就不说人了吗,周围人会说话的!”
“他们说什么话?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会说我们安家怎么了,女儿嫁不掉,有缺陷吗,还是我陪不起嫁妆?”
“谁会说这些闲话。现在不比往年,普遍结婚都比较晚,三十几岁没成家的大有人在。况且小妹今年才二十五岁,小着呢,不着急。”
安迪怕父女俩吵嘴,连忙打圆场。齐云也跟着劝说,她还说等她回去看看身边可有合适的人选,给妹妹介绍一个。
“还小?看看隔壁少林,才比你大几岁,上个月都嫁女儿了。”
少林是隔壁邻居,比安迪大四岁,儿时一块玩到大。由于初中便辍学,与同班一个女孩牵手回家结婚,因此女儿都到了出嫁的年龄。安迪的儿子小齐如今才四岁,相比之下,几乎差了一代人,也难怪安迪的父亲如此心急。
“少林女儿也够结婚年龄了吗?”
安迪回想推算了起来,觉得也就十六、七岁吧,结婚还是早了点。
“家里不就这回事吗,找人把年龄改大点就行了,或者先把酒席办了,等到了年龄再打结婚证也行。”
“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这么早结婚,能过日子吗?”
“人家怎么就还是孩子了,都几个月了,马上都生孩子了。”
安迪的父亲对安迪兄妹俩的思想表示难以理解,认为他们简直不可理喻。
“少林嫁女儿,男方还陪了十万彩礼。那孩子与他父亲他们一家外出打工这几年,着实挣了不少钱。”安迪的父亲继续说道。
“你着急把我嫁出去,不会就想着人家的彩礼吧,是要卖女儿是吗?”
“小心,你瞎说什么,爸是那样的人吗?他还不是为你好?他也是看人家年龄相仿的都说了婆家,心里着急。”
安心满脸通红,几乎吃不下去饭了,她扔筷子就要走人。
齐云连忙拉住她,劝她坐下来好好吃饭,一家人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况且,爸这么还不是为了她好,做儿女的要体谅一个父亲的心情。小齐也抱着姑姑的腿,说她还没给他讲大灰狼的故事呢,不能说话不算话。
安心伤心地哭了,此刻让她如何能安心。母亲刚刚离世,父亲就催着她找婆家,这是要赶她走吗?况且,她在镇上教书,自己养活自己,又不用家里的钱。她越想越难过,越难过就又禁不住多想。
齐云从包里拿了纸巾递给安心,小齐小心地抽出纸巾替姑姑擦眼泪,劝慰她说女孩子不能哭哦,哭了就不漂亮了。爸爸和爷爷都是坏人,男孩怎么能欺负女孩呢。
听到这里,安心忍不住破涕为笑。场面总算缓和了一些。
父亲看安心的样子,也觉得此时不该提这事,心里不免一阵酸楚。他岂是为了什么彩礼,他只希望女儿能够早点有个归宿,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自从安迪母亲重病以来,他一直不愿拖累儿女,自己一个人硬撑着,内心的痛又有谁能理解。
虽然照顾病人辛苦、烦躁,可起码还有个人陪着他,至少是一种寄托,如今她永久地离开了,他便真的成了一个人了。只要女儿能够快点找到好的归宿,他也就放心了,至于其他的,他自觉无所谓了。
安迪特意去屋里又拿了一瓶酒,让安心给他拿一个杯子,他要陪父亲喝几杯。父亲本来已经喝的差不多了,但见儿子有心,不觉也来了兴致。二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倒也痛快。父子俩很久没这样在一起喝酒了,即便是平日里见个面也是奢望,如今有幸聚在一起开怀畅饮,怎能不开心。
酒是种神奇的东西,男人们都爱喝。
开心时喝,难过时也要喝。
酒能助兴,亦能浇愁。
酒是清醒剂,亦是麻醉药。
明知喝酒伤身,却没人愿意戒掉。
安迪的父亲爱喝酒,从安迪记事起,他就发现父亲每天都离不开酒。虽然平时喝的不多,却跟吃饭、呼吸一般,成为了必需品,终生不可或缺了。安迪小的时候十分反感他喝酒,尤其是醉酒后的样子,更是令其厌恶。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待他逐渐步入社会,经历着生活种种,他愈发理解父亲,自己竟也加入了这一行列。他唯一担心的是父亲的身体,长年累月烟酒不断,早已千疮百孔了。
但今天是个例外。
二人开怀畅饮,一瓶酒很快便下肚。
安迪还要去拿,齐云劝他说父亲之前已喝了不少酒,再喝身体吃不消。父亲依然不依不挠,挣扎着要去找酒,被安心一把拦住。二人一顿拉扯,好不容易才肯作罢,最后胡乱吃了点菜,又闲聊了一会,才去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