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走了,客栈里喝的酒香尚未散去,先生已先行离去了。徐三抱着小瓷碗,坐在门槛上看街道对面那些还没化的雪呆呆的出神。
“徐三,你想要的是什么呢。”先生瞩目远眺,高深到了一定的境界。问的话隐隐也带上了天道意味。只是左手女儿红右手叫花鸡总显得不伦不类。徐三知道,先生要开始侧漏他的不尘之气了。但还是答得认真:“我来到这个世上,就想要一览江山,想要看遍浮生,就要自如。”
想要看遍江山,自然要活的长久一点。
“上了良山,找一个叫龙千渡的老鬼。”先生给了徐三三个锦囊。
“这三个锦囊,会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你最合适的帮助,你潇洒的路上如有不顺,就拆开一个看看,我能保你三次。”
徐三小心细致的收好了这三个粗布袋子,贴胸而放,走的时候背个包袱也不忘贴背背着,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徐三蹭别人的女儿红又或是躺在泥泞的山坳坳里的时候,它们都在。
“小三子,干嘛呢?”小丫头一身明黄布衫做到了徐三旁边,一脸好奇。
“先生走了。”徐三看着雪慢慢开始融化,语气平静的有点过分,姜儿却是突然黯淡下来,她明白先生对徐三来说意味着什么。
徐三见到小丫头神色黯然,不由摇了摇头,突然扭头冲姜儿笑道:“先生觉得咱俩都是妖孽,你做我妹妹合适,你要是不愿意。就让你做我童养媳。”
姜儿小脸一红,怒叱道:“谁要做你老婆!你才这么大就这么流氓。”转身踩着小蛮靴回了客栈。徐三却暗自摇头,经过了这么几天,他也已经看出来姜儿的外强中干,可以说,这是一个很柔弱的女孩,现在的开朗活泼大多是装出来的,现在的她看似开心不在意,实则越是这样压抑着不释放出来,一旦爆发,将不可收拾。
徐三又甩了甩脑袋,姜儿的事情,只能靠她自己,外力或许能对她有点帮助,但根本难于动其根本,现在的姜儿如海上浮萍,失去了灵魂的寄托——名为“家”的事物或者地方,身在其中或许不会感觉到它的重要,但是一旦失去,人甚至会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在徐三看来,或许一年两年大家一起生活的回香客栈有望成为姜儿的下一个心灵寄托。可是客栈没有一两年甚至一两月。先生已经走了,客栈也要散了。想到这里,徐三又回到了最开始烦心的地方。
但是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年关将至,大家都安排布置些年货,或许是提前庆祝了一番,邻里乡亲的动作在徐三眼里总觉得没以往过年那么喜庆。小碧螺大概是看出了徐三的忧心忡忡,给他送了一壶茶喝。
“小三哥”小碧螺一边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一边冲徐三挤眉弄眼:“别那么不开心”转而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小城主又买了一匹北突的马儿,咱俩去瞅瞅那马子正点不?”徐三嘿嘿一笑,果然从小玩到大的小碧螺最懂他,不愧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就是傻了点。
徐三爱马,想歪的同学可以自行面壁了。徐三琢磨着这小城主大概出了什么问题,一向甩不掉的小尾巴足足一个多月没有骑着她的大黑马祸害小沙城,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至于为什么是甩不掉的小尾巴,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且说徐三小碧螺两人说走就走,打声招呼就进了城主府——都是小城主的朋友,邻里乡亲的也没那么多规矩。一入侧院,就看到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儿。
马儿旁边,是一个身穿枣红色棉袄的小姑娘。明眸皓齿,一头乌黑的秀发却是有些糟糕杂,显然没有细致打理或者是刚刚疯过一场。乌黑的眉毛弯如柳叶,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琼鼻挺翘,一双大酒窝中间是只红润的樱桃小嘴,可爱至极。城主家的基因,哪有差的。
小姑娘姓唐,名叫唐昭月,小名唐蛮儿,城主家就这么一个女儿。
“唐蛮儿,给我看看你的马。”徐三两眼发光,嘿嘿一笑就快步上前摸着枣红马的马背,出奇的是这通灵的宝马并不恼,反而显得格外舒服,脑袋蹭了蹭徐三的另一个胳膊。唐蛮儿和小碧螺见怪不怪,他们都还小,并不知道跟一匹完全陌生的宝马亲和意味着什么。
“小三哥!不许你叫我唐蛮儿,不是跟你说了好几次了!”唐蛮儿一脸不悦“你要叫我唐昭月,或者昭月,月儿...蛮儿!”唐蛮儿越说声音越大,仿佛徐三欠了她一个糖人,徐三却是不在意的嘿嘿一笑:“行了行了,蛮儿,你家乌乌呢”。唐蛮儿听到徐三叫自己蛮儿,心中窃喜,可听到后面那一句,一向活泼的小姑娘也黯淡了下来。
“乌乌快死了,我这俩月都在照看它。”唐蛮儿撅着小嘴,明汪汪的大眼睛眼看就要挤出泪了。
徐三一惊,唐蛮儿的乌乌他是见过的,正值青壮年,并不比眼前的北突极品枣红马逊色多少,神俊非凡,怎么说死就快死了?“我这些天给它掺杂着乌参在饲料里,但是没有什么用处。”唐蛮儿领着徐三小碧螺两人进了一边的马厩,一边给徐三讲述这情况,听的徐三和小碧螺嘴角一阵阵抽搐,乌参可是好宝贝,一株能顶上客栈半年的利润,饶是以城主府的财力也不见得能拿出多少。
可到了马厩内部,徐三凝重了起来,一匹乌黑色的瘦马默默站立在那里,皮毛暗淡,跟之前见到的马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病恹恹的站都快要站不稳了,徐三上前细细查看,得出了惊人结论——大黑马乌乌是老了。可这匹马分明正值壮年。徐三看着唐蛮儿暗淡的眼神,不知道安慰她些什么。一股淡淡的异样感觉弥漫在三人身旁,深邃又阴暗,这是死亡的气息。
“你的乌参还有多少?”徐三收起了轻浮的调调,揣摩着语气,向唐昭月问到。“乌参还有半株,我存的零用钱还有爹爹送我的首饰都用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钱还能再买一两株的样子。”唐昭月眼怀希冀的看着徐三,她眼中的徐三就如徐三眼中的先生,神秘不可测,却也从来没有错过。
徐三却是摇了摇头,盯着唐昭月道:“你已经两个月没吃过糖人了吧,不要再给它喂乌参了,乌乌老了,你给它喂乌参,只能增加它的寿命,却不能减少它的痛苦。”他没有给唐昭月说,她的做法,只会让乌乌更加痛苦。
生老病死,人类从来都不可阻挡,所以才有无数的人选择踏上了缥缈如梦的仙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