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调教,搬砖冲瀑布,空手碎大石,这一套在道家并不适用,儒家修身,六艺皆精,可谓“魔武双修”,礼、乐、射、御、书、数,修了体也修了法;佛家修体,肉身成佛,苦行僧遍布天下,戒荤腥,禁嗔色,受苦受难肉身为舟,慈航普度;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家修行,在于感悟天地,“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道家讲究一个“悟”字。
故所谓调教,实则也就是辅助教导小家伙们修行,道家修行,最轻松,故而最难。天道酬勤,岂是妄谈?
“呼!”
清风拂面,盘坐于巨石之上的少年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果然修行一途,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奈何屈老大一身修为顶天立地,不为修行路之难所困,却终究要投江抑郁而死。
“呼!”
又是清风拂面,徐三再叹一口气,默默安慰自己,人生路上,傻人有傻福,想自己这聪明人,自然要好事多磨。
“呼呼!”
又是清风拂面,徐三眉角微跳,终于再也忍住不住了,冲面前一脸坏笑的小少年吼道:“子桑寒!你再给我吹个试试?”
“呼!”
入门一个月了,子桑寒开窍用了一星期,被誉为天才中的天才,现如今已经开始学习道法,现如今虽然只能画些鬼符唤起微微清风且并无鸟用,但是一个月时间修行至此,号称“能在江湖和修真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而且也算是踏上了修行路,兢兢业业的前行。
而当时把他捎上良山的带头大哥,打小就一只脚迈入了修真圈,但到现在另一只脚还在外头。
“真是榆木疙瘩啊,枉二爷一世英名。”龙千渡把砸吧咂嘴,为平等王爷抱不平,浑然没有作为小家伙师父的责任感。
徐三姜儿子桑辛苦打坐,却不见他怎么修行,每天抱着酒葫芦,眯眼睡觉喝酒喝茶下棋。
“小三子,你也不要着急嘛,你们没有通过正规途径上来,那就说明很有可能是凡人,不过我看你天生半只脚,与自然亲近,来给我养养花种种草,以后也饿不着的。”
徐三怒目以对,自知打不过这俩人,咽下这口气,继续闭目凝思,去感悟那些虚无缥缈的天地气息,也就是修行之人常说的“气”。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皆有气,金木水火土五行存在与自然之间生生不息,活物有生气,死物有死气,太阳有朝气,月亮有寒气。道家修行,便是要感受万物,并化气为臂,举手投足间,万气相随,修行至大成,道法自然,天人合一。
修行,第一关便是感受万物的气,并与之沟通化为己用。俗称“开窍”。
徐三出生便能看见“气”,打小迈进去了一只脚,甚至能于各种各样的“气”沟通,诸如当时他能感受到大黑狗身上的死气,能感受到大黑马乌乌身上残余的生气以及体内草药的气。但要说把这一股股气收为己有,化为己用,他至今没有做到,是为“不开窍”。万法皆要意气,不开窍,就绝了道门。
万般无奈,只能哀叹世道不公,殊不知多少人一生都看不到那些个五彩缤纷的“气”,去了解这个真实的世界,能看到,就是有缘。
徐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三个扁扁的锦囊,有好多次徐三都觉得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装,却又不敢拆开来看,怕浪费了一次极为珍贵的保命的机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挨上那么一刀,三次保命的机会,根本就不够用。
现在要为了自己不能修行的事情用掉一个么?
“这三个锦囊,会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予你最合适的帮助,你潇洒的路上如有不顺,就拆开一个看看,我能保你三次。”
先生当时这么说。
那么自己现在算不算已经走上潇洒路了呢?
徐三想到了什么,突然神情一黯,大虎叔事出突然,自己全然忘了锦囊这会事儿,等自己想起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说,李婶已经把自己打晕,睡醒之后风平浪静。
“徐三,你想要的是什么?”熟悉的问题被重新提起,问的人变成了看着发呆的他的龙千渡。徐三沉默。
“师父,我从来到世上,就没有怎么见过我的父亲。”徐三没有回答龙千渡的问题,反而扯到了另一个话题。
“我对父亲有印象,但是寥寥无几,小时候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先生抱了我。”
“但是真正养育我的,是大虎叔还有春花婶。”
“当时我还很年幼,大虎叔春花婶身上都有伤,先生却时常不在去走万水千山,给我们三个人留下了回香客栈,我觉得自己就是小掌柜。”
“那年冬天我一人在城外迷路,碰到孤狼,在我最无助,害怕的要死的时候,大虎叔顶着风雪出现了,就像天神一样,把我抱回客栈的是大虎叔,我事后重病了三天三夜,不省人事,照看我三天三夜没合眼的是春花婶。春花婶为我哭红无数次了眼。”
“小沙城过年过节会有庙会,会有皮影戏,会有好吃的糖人,好看的新衣裳,春联灯笼鞭炮,我看着别人都是父母带着,但是我有大虎叔春花婶带着。”
“以前我会做恶梦,整夜睡不着,总是大半夜的爬起来坐院子里胡思乱想,也是春花婶一宿一宿的哄我睡觉。”
“小时候邻里邻居都对我的身世议论纷纷...”
徐三声音黯淡,阳光下的黑暗,总是那么容易被忽略。
“对我来说,大虎叔和春花婶,一点都不比父母差。大年初五,大虎叔一个人站了出来,我才知道大虎叔原来这么厉害...大虎叔一个人,扛起了我们小小的一家,就算难以抗住,但是他还是站了出来。就像先生找我要烧鸡吃,大虎叔站了出来,我想吃红烧肉,大虎叔站了出来...大虎叔把我和姜儿托付给春花婶,后来春花婶把我和姜儿托付给我自己。”
徐三说着,已经热泪盈眶,又努力擒住泪水,第一次像小孩子一样,看着龙千渡,震得龙千渡心头一颤,徐三本来就是一个小孩子,只是他下意识的会照顾姜儿的情绪,一直以来都显得成熟又游刃有余,奈何情到深处,钢铁也成绕指柔。
越是故作坚强的孩子,越是有最不可触碰的柔弱。
“所以,师父,我要修行。”
龙千渡放下嘴边的酒葫芦,沉默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