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两岸的垂柳变成了鹅黄色，远远望去，如烟如雾，不久慢慢变成翠绿，再后来，又变成墨绿。
张红每天从家里骑车经过河边，都感觉到春天的变化，空气中飘来春天的气息。慢慢的，天气又一天天热了起来。
她仍然没有房子，有时候上下班的空闲，她仍然到前面的家属院去走，哪些空着的房子还是铁将军把门，从窗户向里看，里面除了一些杂乱地扔着的一些破麻袋，一些散落的表格纸张，再就是厚厚的灰尘了，墙角上结着蜘蛛网，有两只小老鼠在破麻袋堆里钻来钻去，吱吱地叫着，这里就是它们的天堂。
靠西边，那排南北走向的房子，是公司刚成立时的职工食堂，早就不开了。
最南边的那间，有一大一小两个连着的灶台，上面的大锅已没有了，应该是原来开食堂的时候的厨房，门没有上锁，张红每每去看时，都是半掩着，里面杂乱不堪。她总是设想，自己可以暂住里面，借以栖身，但领导不同意，她不敢自作主张。
一些单位总是这样的，开始时，什么都有，慢慢地，就一样一样的取消，先是取消食堂，后来取消别的福利，再后来只剩工资，再后来，就剩生活费，再最后就遣散人员，再后来，就卖地卖厂房卖设备，就被开发房地产，这是好多单位从生到死的规律。
但在这个时候，公司还一派繁荣，看不清形势的人们还在钻窟窿打洞想尽一切办法走后门行贿送礼来到这样的单位，人们都被当前的繁荣景象吸引了。
一年中最忙的时候来了，天气更热了起来，农民们忙于午收，粮食系统各粮站及收储单位也开始了他们一年中最忙的时候，都在准备收储粮食，准备库房，做好熏蒸消毒，通风工作。
张红所在的收储公司也一样的忙了起来，他们质检科要负责质量，是很重要的岗位，在收储前的动员大会上，杨锋经理特别强调了要严把质量关，保证入库的粮食绝对符合质量标准要求，如果因为把关不严出现质量问题，质检科就要受处罚，要求科长和张红务必注意。
人们陆陆续续开始来卖公粮了，农民的粮食都是精心挑选的来的大多质量都有保障。抽样检测后，张红开据合格单，仓库那边便过磅入库，如果水分大的，就不能收拉回去再晒，杂质大的，就要就地过筛，张红每天挺着着大肚子在现场抽样检查。
这一天，张红看见一个大爷吃力地拉着一板车粮食，他正在前面拿着签筒抽检粮食，便放下手里的活，过去帮着推车，抽检后又把质检报告送给他，这时候卖粮的人不多，张红就帮着保管员干活。该那位老大爷过磅了，他一袋一袋地从车上把粮食搬到磅秤上，很是吃力。
保管员李霞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身材很壮实，很精明强干泼辣的样子。过完磅后，保管员说了一个数字，老大爷气喘吁吁说：“不对啊，怎么少了这么多？我在家磅过，怎么少了一百多斤？”李霞变脸呵斥说：“是以你的磅为准还是以我的磅为准？这么多人，人家都不说少，就你说少？卖不卖？不卖拉回家！”
张红看到老大爷着急的样子，就说：“别急别急，我给你算算。”
她看了看磅砣，计算了一下，是保管员少算了一个五十公斤的磅砣，这不是少了一百多斤吗？
李霞斜眼看了张红一眼，挤出不自然的笑容说：“哦，是吗？我再算一下，哦，真是！看我，怎么算错了呢？我再给你加上。”李霞轻描淡写地说。
老大爷感激：“这就差不多了，还少二十多斤，少就少了吧。”
张红问：”怎么还会少二十多斤呢？”
这时，李霞不耐烦地说：“难道不去皮了？一个袋皮去一公斤！这是十一个袋子，不是去二十多斤吗？你干嘛呀你？搞好你的化验，别管我的事！”
张红被抢白的张口结舌，她本不会跟人吵架，这时只是气红了脸：“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你算错了还有理了？”
这时，梅英听到这边的吵闹声，过来把张红拉走了。
还听到后面李霞说：“哼！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什么大学生，啥了不起的！管起老娘的事来了！”
张红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在梅英办公室坐着，嘴里只是反复地说：“这人太不讲理了，哪有这样的人！”
梅英说：“你才来不长时间，这里面的门道多了，你以为是她算错了？她精的猴**似的，她会算错帐？她只会朝里拐不朝外拐。来卖粮的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很多人不计较这些，也有些人不识字，还不是保管员说了算？他们保管员说多少就是多少，偶尔有说少的，先是态度强硬的吓唬，实在混不过去了，就说算错了，在给你加上，你还得千恩万谢的。”
张红气愤说：“这也太狠了，总共八九百斤粮食，给人家压下一百来斤！这不是土匪明抢吗？拦路抢劫的还得拿个棍棒呢，她这啥也不拿就抢到手了？”
想了一会又说：“唉——，这我就不明白了，这多出来的粮食在公家的仓库里，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还能偷拉出去卖？那还不被逮到了？”
梅英笑了笑：“你还是太幼稚了，别管着么多，干你自己的活吧，看你这身子，六、七个月了吧？也别太拼命，身体可是自己的，来回骑车小心点。”
停了一下，梅英没话找话：“领导怎么还不给你房子，能住在这里，不要每天来回跑多好。”
张红不听这话还好，听了这话，心里的一阵热油滚过一样焦虑。叹气说：“唉，我能不想要吗？可人家不给，你再急也没办法啊。”
这天下午，卖粮的人很多，农民们从家里好不容易把粮食拉来，都想卖掉，大家都在加班收购，张红和科长两人都忙个不停，抽检化验，开质检单，天黑了还没结束。
等到收拾清楚，大家各自才回去。
张红慢慢骑车，正是热天，虽然是晚上了，仍然燥热。
就在她慢慢地骑车走过大桥的时候，一辆摩托车切着她的自行车飞驰而过，她一下子从车子是摔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