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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尸骸甬道

不要,不要,我不要——

莉莉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扑入视野之中的,只有让人恶心的漆黑,无边无际的漆黑。她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脸庞贴在了滑冰上,不知道何时,她那一双碧绿而清澈的眼眸中,已经浸满了泪水,那瞳孔的深处,泛滥开了一股深彻灵魂的悲痛。

——记得,不要回头。

甘罗,怎么办!我好痛苦!我明明没有受伤,为什么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死去了。你说过无数次要抛下所有人,最后剩下自己,也要活下去。

为什么我做不到!

莉莉强忍着痛苦在冰冷的地上爬了起来,颤抖着身躯,失魂落魄地继续走着。她明明知道的,自己如果不继续走下去,就辜负了甘罗的付出。

还有兰斯特——

莉莉恍恍惚惚地停下了脚步,她深深吸入了一口寒气,开始默数:

一,二,三——

“啪!”莉莉一个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火烧一般的疼痛夹杂着寒冷,刺骨地渗入了脑壳之中,神经恍惚,她好似整个灵魂在那一瞬间,都脱离了自己的身体。虚无迷幻之间,她好像明白了过来。无论是甘罗,还是兰斯特,甚至是那些死去的佣兵和强盗,都是在无比努力的活下去的。可是他们都在某一刻决绝地使用了自己的生命。

——在此之后,他们的命,就活到了还在继续走下的人身上。

莉莉曾经无数次忐忑不定,她在最害怕的瞬间后悔逃出那里,祈求时间重来,一切流转,万物归零。可现在的她已经回不去了,已经不想回去了。

就算她的生命就在此一刻停止,她也绝不会和暗夜妥协。

那些经意,或者不经意间为自己死去的生命,他们曾经存在的证明,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莉莉握紧了拳头,走到这里,她已经化作了命运长河流淌的一个不起眼的分支。

莉莉是最前端的,微弱的小溪,可是她要为这条河流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或者继续徜徉,或者粉身碎骨。

别无他择。

她紧紧地咬牙,泪水在脸庞流淌,结为冰碎,都毫无察觉,指尖点燃火光,心绪逐渐沉淀下来,目光认真地放在眼前的道路上。

可能是被地下河冲洗过的缘故,伸手可触的山壁,都光滑无比,在火光照耀下折射出粼粼光斑,头顶上,倒垂的石钟乳,阴森地重叠了许多影子,仿佛一个又一个民间传说中的蝙蝠怪人,在洞顶摇曳着盯着自己。

应该这个时候没有蝙蝠。莉莉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她提了提肩膀上的包袱,笨拙却极为认真地继续往前走去。

把火靠近地面,可以看到薄冰下面,漆黑的地表似乎纹着许多怪异石纹,像一个个扭曲的人形,又仿佛很多眯起来的眼睛。莉莉加大火焰的程度,一瞬间,整个溶洞都被照亮了,周边的石壁,好似映出了一些模糊的画像。

莉莉一边行走,一边往石壁那边凑了过去。有发现这些石壁经过岁月的摧残,颜料褪去了大部分,只剩下了模糊的轮廓,只能依稀看到是一些人型的画像,在朝拜些什么。

莉莉观察了一段路之后,就放弃了,因为这些根本不能给逃离这里提供帮助,继续闷头向前,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突然出现了两条岔路。

火光映照,左边是壁画绵延的地方,蹲着,低下头来看,右边的地面上却布满了诡异的石纹,汇聚着通向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看来无法从溶洞之中遗留的迹象来判断了,莉莉熄灭了指火,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有细微的风在耳边拂过,冰冷冷的,好一根根细针一般。

风的来向是右边!

莉莉轻轻呼出一口气,她重新打亮指火,一往无前地跟着布满石纹的那条路走去。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她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且,除了相信,也别无他法了。

一直深入,莉莉又遇到了许多分岔路口,这个溶洞看起来远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许多。到了现在,那个货商的地图已经发挥不了作用了,在刚开始的一段路程之中,这幅地图就出现了许多错漏的地方。此刻的莉莉,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沿着风向和石纹继续往前前走,这边的溶洞多了许多坑坑洼洼,布满了溶洞的两边,而汇聚而来的复杂纹路,则是在自己的脚下,丝丝缕缕交际在一起,没有多出的一根线,分叉向了两边的坑道上。

莉莉莫名地觉得这些石纹有些熟悉,就好像魔法师的魔咒?难道是某些人故意雕刻上去的?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拧紧了眉头细想,又发现这好像是自己的错觉,这些石纹与地表契合无比,丝丝细线汇聚成巨大的纹路,灰色的线条,和黑色的地面,甚至可以理解为一块石头,不同切面的颜色。这些沉睡在溶洞里面的奇观,更像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而且在这一路上,这种石纹都连贯地出现着,或者是分散,又或者是弥漫在石壁上面,总而言之,都保持在视野里面。更奇妙的是,这石纹,和风方向是一致的,都如甘罗所说的,从溶洞的东边延伸过来,或许跟着石纹,和迎面吹来的细细冷风。

就可以找到出口。

忽然,一直空寥寥的坑道上,似乎在火光之下,映出了什么东西。

莉莉深吸了一口气,苍白稚嫩的脸庞上透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镇定和冷静。她减缓了脚步,谨慎地靠近了那个装有东西的小坑。

火光照耀下,这堆东西映出了它本来的面目,断骨,残肢,碎裂的头骨,空洞的双眼。这是一堆人骨,一堆残肢断骨堆积而成的小山。

莉莉怔怔地举起指尖的火焰,目光投向了前方。就这么一看,她顿时骇得整个人都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得得得地打颤。

莉莉仿佛看到了地狱一般,不,或许,这就地狱——

石纹前方绵延而去的道路两旁,那些整齐划一的石坑里满满地,都堆积着人骨。

习惯了黑暗的莉莉脑海之中突兀地映入了一个场景——

那是漫地白雪,扑面而来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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