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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即便是死,也不回头

甘罗目瞪口呆地看着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雪浪,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只能做出身体最熟悉的反应——

雪坡非常平坦,可能是夏季的时候,瀑布河流在这里冲洗,所有的棱角都已经被洗去,留下的只有如水般的平静。

但是在此刻,这个休息的雪坡成为了众人的梦魇。

一股全身被挤压的感觉在心头弥漫,莉莉痛苦地遮住了双眼,她全身瘫软在地,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世界毁灭般的轰隆,炸裂在耳边响起,夹杂着噬魂的惨叫。

她被风雪泼洒般炸在身上,被猛力的推到在地,连滚带爬地连续翻滚,雪不止地落入了衣服之中,彻骨的寒冷在这一刻侵入脑髓。

她仿佛已经被腾空了,忍不住伸手乱抓,一块棱石落入手中,她死命地抓住了,却也呕吐着睁开了眼睛:

莉莉正抓紧着悬崖边上突出的一块石头,在左右两边,肆虐的暴雪无尽地倾斜,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瀑布,愤怒地嘶吼着,在面前滚滚落下,落下高耸的悬崖。

无穷无尽的白色之中,一个残缺的手臂在雪面翻腾,红披风死不瞑目的脸庞在涌动的雪浪中一闪而过,莉莉的心肝脾肺肾都在剧烈的翻滚,身体里的器官都要吐出来一般。

在恍惚的一瞬间,她甚至还仿佛看到了扭曲着的兰斯特,还有断裂成残肢的甘罗。

奔腾的暴雪,就如同激荡的河流,冲撞着炸入了地面无边无际的冰湖,碎裂着崩开了冰层,直直地落入了湖水之中,天上和地下,这时候都只剩下了怒涛般的雪!

可怕的雪!噬人的雪!无穷无尽的雪!!!!!

一把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胸口不断地吼叫,她却只是紧紧咬着牙关,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双眼在抽搐着翻白,痛苦和浑沌在爆炸,又聚合,再爆炸。

——又东拼西凑地交集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

灵魂无声地呐喊,被掩盖在这场天降的灾难之中。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或许不知道过了多久,倾斜的雪浪终于停了下来。

莉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跪倒在这里,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耳廓之中,嗡嗡的耳鸣还在激荡着回响。她仿佛被抽离了灵魂,只剩下肉体在这里。

——成为了傀儡。

“现在你还觉得,你可以逃得掉了吗?”

一把虚弱着的,却无比挑衅的声音穿过了重重耳鸣,落到了莉莉的耳朵了里。

莉莉麻木地回过头,在面前的雪坡上,比人还高的积雪之中,如同三角形般分岔开了一片没有被侵袭过的区域,从上面看,就好似一个蛋糕被切开的一角。

莉莉跪倒在边缘的这一头,一个老人站在尖端的那一头。

埃文森脸色的皱纹更多了,一层叠着一层,现在看起来,就好像戏剧里面的恶毒的皮囊,仿佛里面人皮挂像。他这几天所使用的魔法,比他一年里使用的都要多。现在他的能量已经消耗了大半了,自身的血液也到达了一个临值。不过,只要消灭了这些烦人的苍蝇,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颤抖着取下被风雪熄灭的雪茄,随意地丢在地上。

一步,又一步地走了过来。

掐起了莉莉的衣领,将老狗一样的脸庞靠近莉莉苍白的,毫无血丝的脸庞:

“你以为你逃得掉?”

“啊!?”

莉莉忽然抽搐了一下,她张开嘴,神经质地呕吐了起来,咖啡、面包、各种浆糊一样的东西喷洒了一地。

埃文森马上厌恶地丢下了莉莉,他的手套也被染上了呕吐物。这个老人连忙脱下手套,丢在了地上。他狰狞着皱起眉头,说:“我对你太失望了,莉莉.帕丁森。”

“暗夜的处境本来就非常危险,”埃文森转过身去,使用魔法之后巨大的疲惫侵袭了他的脑海,身体素质在迅速地降低,脸色越发苍白,可是,他不能让莉莉发现,“你知不知你这种行为,让我们增加了多少负担?我们暗夜那么多魔法师,谁都没有想着逃走,就只有你!背离了我们的誓言!”

“本来我应该在城堡里寿终正寝的,可是,”埃文森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寒意竟然在此刻悄然在身体里扩散。困顿在整个头颅里散开,他默念魔咒,双手开始镀起薄薄碎冰,他将冰冷的双手敷在脸色,强行让自己处于清醒的状态,“可是你竟然在这个时候逃走!啊?!是你把半死不活,就要踏入坟墓的我拉出了世界。”

“我每一天都比死去更难受!你懂这种滋味吗?”埃文森在风雪中大叫,凄凉凌乱的长发在瑟瑟发抖。

呕吐的声音逐渐停止了。

他猛力地一挥手,地上瞬间披上了一片雪障,将呕吐物掩盖住。埃文森转过身来,布满阴霾的双眼死死盯着颓坐在地上的莉莉,一字一顿地说:“跟我回去吧。”

“杀了我吧”莉莉突然神经质地笑了,她的帽子早就不知道飞往哪里去了,金色的短发在风中孤零零地飘荡,其中几撮散落在额前,胡乱地恍惚着。

“什么?”埃文森站都站累了,他蹲了下来,伸手抚摸上了莉莉白皙的脸庞,仿佛在端详一件物品。他突然狞笑了起来,手上一用力,啪的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莉莉脸上。

“暗夜养了你七年,你现在说要死?!啊?”埃文森愤怒地咆哮着,如同一只受伤的狮子:“我还把你当作接班人那么培育,你知道在你身上我们费了多少功夫吗?”

“我当了你们七年的奴隶,那还不够吗?!那时候我才六岁,我哪懂得什么叫誓言,都是你们强迫我立誓的!”莉莉伸出双手,在风雪中撕心裂肺地大喊:“从我七岁起,就做了你们的助手,没日没夜地研究,我把所有的直接都贡献给魔法了那还不够吗!我现在只是想要自由!”

“自由?!你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埃文森好像听到了一个极其滑稽的笑话,他捋紧了肩上的绒毛大袍,面目狰狞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是如此得诡异,“你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绵羊,被我一根手指就弄死了,没有一丁点儿实力,你有什么资格谈自由?”

“实力!实力!没有实力,我们都只是牲畜圈里的绵羊而已!”埃文森站立了起来,他用力的昂起了胸膛,数年来积累在心中的黑暗似乎都要在此刻爆发,在喉咙里肆无忌惮地喷涌出来,他恶狠狠地喊着:“拥有实力之前,无论是谁,都要忍辱负重的,无论是你,还是大帝,还是我们每个魔法师!”

“你们还不够强吗?还要多强?”莉莉的脸庞在僵硬地颤抖,她感觉眼角湿润了,却又瞬间变得冰冷,这个少女的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地沉静,宛如一个死去的伶人,她一字一句地说:“可是,永远都会有比你更强大的人,就算是暗夜,也不过是上神的一条狗!!”

“一条狗啊!!!”莉莉在胸腔喷溅出这句话,她受不了了,就算在这里死去,她也不会跟埃文森回去的。她刚刚才拥有可以信任,可以一起前行的同伴,她再也不要回到那个比死亡更可怕的监狱!那个白色巨塔!

埃文森仿佛被戳中了心房深渊的痛楚,他揪起胸前的棉服,杀气腾腾的双眸锋利如刀,他死死地盯着莉莉,仿佛要将少女断断穿刺:“只要我们研究成功!所有的一切就可以重来!我们魔法师的荣耀,都是在新时代之中再现的!你为什么就不懂?你为什么就不懂什么叫做隐忍?!”

“只要你忍下去,都可以的!”

“可以的!!!”

“呸!做你的白日梦!”莉莉呲牙咧嘴地往埃文森身上吐了一口痰,神情轻蔑又无比地厌恶。

“你!!”埃文森被莉莉气得直哆嗦,他扬起手掌,刚想再给莉莉一巴掌,身后却出现了异动!

“簌簌!”有雪抖落的声音,突兀而刺耳地传进了埃文森的耳边,正在狂风中怒号的埃文森一震,他诧异地转过头,一个狼狈不堪的人影在猛然扑起,正赤手空拳的冲向自己。

“你竟然没死!”埃文森嘴唇微张,还没来得及做出反映,甘罗的拳头已经挥到了他的面前,电光火石之间,埃文森只能尽力地将双臂靠向自己的胸膛,冰霜尖刺从地面汹涌着拔地而起,以阻挡甘罗的冲锋。

甘罗咬紧牙关,浑身的能量在此刻爆发出来,一圈透明如同琉璃一般的盾牌在面前浮现了出来,冰霜凶猛地撞击在阿维斯托尔之盾上面,瞬间支离破碎,叉裂着往四周散去。

甘罗的拳头切切实实地打在了埃文森的双臂上,然后摧枯拉朽地向前,隔着双臂击打在了这个老人的胸膛上。

“不!!!!”埃文森剧烈地咆哮着,满脸狰狞地往后倒飞出去,他知道后面是悬崖,可是,骨头碎裂的疼痛侵袭了他的神经,转瞬之间,这个老人就掉落在了白茫茫的雪山深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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