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指挥,敌人队形杂乱无章,约莫三十骑左右,俱是皮甲着身,方圆数里更无援兵,可以披甲一战”,梵烨凝视许久终于出声道。
然而于指挥本人却没有作色,紧紧又盯了片刻,直到胡骑前方的两个传骑马力几近枯竭,马速衰减,终于忍不住拳头紧握,下定了决心,“我会让我的儿郎们披上备马中的锁子甲,你可以上阵,但需着重甲跟在我的儿郎们身后”。
梵烨也不矫情,发声呼唤亲卫过来。
于指挥简单将队伍划分成三列,交代“此次只为救下传骑,一切俱听我号令行事”,说着他又专门盯着梵烨道,“全体跨弓配长剑,距离胡骑八十步听我号令而射,不可轻动,不可深追”。
见梵烨顺从的点点头,便催动胯下骏马,口中呼喝到,“出击!”
三十骑瞬间电挚而出。
对面胡骑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的踪影,然而却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出现而出现什么混乱,队伍中除了四五骑继续追击以外,剩下队伍迅速调转马头,对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行进中队伍里嚎叫声浪一声高叠过一声,尘嚣其上。
梵烨此刻一头热血几欲让他眩晕,胯下健马高低起伏更是让他血脉喷张,迎面吹来阵阵凉风终于让他感到一丝清凉。厮杀声渐行渐近,百十步近在咫尺,心跳在那一瞬间如同擂鼓,一百步就在眼前!
“放”,透过身边亲卫的重重包裹,梵烨听见指挥的号令,手中弓箭平举斜向上,一声弓弦震颤响,万箭离弦直如飞蝗。
梵烨悚然听见自己头顶头盔上响起一声沉重声响,全身一震,生死一线的惊惧还没感受完全,前方指挥的号令再一次响起,“不要耽搁,再发一箭,拔剑!”
梵烨再次挽起手中弓弦如满月,弩箭带着呼啸风声飞越而出。
心头热血一阵又一阵的涌起,整个战场此刻的声响早已经沉寂,他的瞳孔骤然放大,眼前事物如同缓缓流动的河水一般点滴清晰可见!前方七十步处一匹鬓毛杂乱的褐马颈部溅起一蓬热血,脚步一个趔趄已然栽倒,马上骑士头部重重落地一个翻滚再也动弹不得。
梵烨强自稳定心神,手中长剑听闻战场声响已然拔出在手,只是寂静了那么极短又极漫长的一刻,喊杀的声音似又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恐惧如同额间冷汗一般散发而出,多年习武累积的信心让理智重新回到了他的头脑,至少他握住马僵的手却已经不在颤抖。远方胡骑已然接近不过二十步,梵烨全身血液突破凝滞畅快流动,一声长啸从他喉咙里发出,“杀!”
双方骑士在犹如两头嗜血的贪狼狠狠撞在一起,长剑叮叮当当打在一起撞出撩人的火星,奔驰的骏马速度不减一次冲撞过后又迅速分开。
梵烨此刻身边反而因为周遭亲卫有意识地向他靠拢反而有了人数上的优势,梵烨单手握住长剑在迅捷地和一个带着毡帽的胡骑擦身而过,双方手中刀剑划出长长一溜火花,梵烨眼疾手快策马直向前,一个箭步闪身过至一个满面长须的壮实胡骑右侧,趁着他和亲卫僵持的空档,长剑一劈。
滚滚头颅顿时冲天而起,一腔热血贱洒在他胸前,令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骑兵冲锋是如此的迅捷,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梵烨已然杀透了胡骑阵列,清凉的西风打在他脸上有说不出的痛快淋漓。
在他身后几十步开外,剩余的吃了大亏的十几胡骑顿时意识到遇到精锐了,一声呼哨尖利的响起,方才留下仍在追逐的四五胡骑顿时停顿住,看着梵烨他们身后的残余人马头都不掉朝西北呼啸而去也迅速打马撤离。
梵烨一行也迅速反应过来,立刻调转马头直追。
在随后的追逐对射中又留下几个胡虏以后,带队的指挥挥手让众人停止追击,这队胡骑营伍号令指挥虽俱不完全,马上骑射却是谙熟,撤离中也能矮身搭弓射箭,甚是难缠。
领队指挥迅速收拢收下记点伤损斩获,被救下的传骑也急急忙忙赶回营地传递北魏捉生出动的消息动员附近百姓撤离。
梵烨一行俱是戴盔裹双甲,伤亡极小,倒是有三人失马,一人坠马重伤。
梵烨检查众人伤损后,离开坐骑缓缓行至一个坠马重伤未死的胡骑前面,看着那张同样年轻未脱稚气的脸,眼中诸多神色一闪而过,梵烨手中长剑不知何时已然出鞘,然后重重扎进他的胸口,顷刻之后那张满带绝望祈求恐惧的眼眸一切颜色尽皆慢慢散去。
梵烨轻声念到,像是对那人也是对自己说,“只有死去的敌人才是值得你去可怜的生命”。
直起身来遥望此刻只有轻微呻吟的广阔天地,梵烨朝着太阳升起的东方远远望去,机缘巧合之下他在这种西风飒沓,战阵尤烈的生死修罗场开始他一生都不可避免的战争生涯,而他不会作任何逃避,直面眼前的风起云涌烈日金戈,男儿身上的所有功名富贵他都会自马上博取,只是那遥远的青都围拢的清闲院落,可有你早起晨思的慵懒身影,小虞……
塞外西风尤烈,朔风已卷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