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星子冷淡地对谭秋月说道:“人有人界,鬼有鬼道,不是你想怎样便能怎样的。”
云凤瞪眼道:“那你想怎样?就凭你师出昆仑?就凭你有道法?”
飞星子皱眉道:“我师出昆仑怎么了?我驱鬼降妖有什么错?你这般针对我,你修的又是什么道?”
云凤恼道:“我修的什么道要你管?”
拓跋绍雪说道:“所谓修道,先明事理,再造术业,驱鬼降妖是没有错,但并非一概而论。天意尚悯人心,何论我辈?你以偏概全,自说自话,这不是道心,而是仗势欺人。鬼也好,妖也罢,若不为恶,当以劝导为先,即使劝导不通,若不为恶,亦不该强施以术力。你问我师姐,你师出昆仑怎么了。正是因为你师出昆仑,才更应该懂得天道人心。”
云凤又瞟了拓跋绍雪一眼,这死丫头说话一套儿一套儿的,姐姐还说要带她一道去青州,总让她待在季山泉身边,好吗?
季山泉说道:“先不论这些,谭姑娘,你家里人呢?”
谭秋月摇头,飞星子说道:“我路过此地,察觉他们家有鬼气,敲开门把事情说了,她的家人便躲了出去。”
季山泉问道:“你当时对谭姑娘的家人说有鬼缠上她了?”
“没有。”飞星子答道:“我只说宅中有鬼气。”
拓跋绍雪说道:“如此说来,她的家人根本就不在意她的生死。”
谭秋月说道:“道长,你若是执意要将书茗抓走,我也不活了。”
飞星子微微眯眼道:“你吓唬我?”
谭秋月说道:“随道长怎么想,本来我早就想死,与其活得没个人样儿,还不如早早一死了事,若不是有书茗陪着我……道长,求你放了书茗吧。”
飞星子尚未说话,巷子那头儿跑过来一个中年男子,到近前看到这么多人,不禁一愣,随后向飞星子拱手道:“道长,如何?”
飞星子答道:“鬼已经抓住了。”
谭秋月叩头哭道:“叔父,那是书茗啊!你让道长放了书茗吧!”
谭秋月不说还好,一说是书茗,中年男子的脸瞬时间吓得煞白,上来揪住谭秋月的头发就往门里拖,嘴里骂道:“你个小贱人,竟然往家里招鬼!”
忘尘子抬手一记耳光,打得中年男子眼前一黑,转了个圈儿绊在门槛上,摔进门里。
云凤怒道:“人比鬼恶,这是什么世道!”
中年男子捂着脸嚷道:“打人了!不是,抢人了!”
季山泉说道:“闭上你的嘴。这丫头我买了,你要多少钱?”
云凤和拓跋绍雪一同看着季山泉。
中年男子一愣,随即转了转眼珠,说道:“五十两银子。”
“什么!”云凤手按剑柄,她家的丫鬟都是买的,能出到五两银的,就已经是中上之姿,心灵手巧。一个盲女敢要价五十两,这是摆明了看出季山泉要行善,所以才狮子大开口。
季山泉拉住云凤,淡淡地说道:“我买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五锭银子,丢进门里,说道:“写字据。”
中年男子捡起银子,眼珠转了转,说道:“这只是卖身钱,我打小养她,这么多年好吃好喝儿地供着,怎么着也得五十两银子吧?你得再给我五十两。”
‘铮’的一声,云凤拔出胜邪剑,指着中年男子斥道:“你就不怕有命拿,没命花!”
中年男子吓得一哆嗦,连忙往后退。
拓跋绍雪看了季山泉一眼,见季山泉沉着脸,却并不阻止云凤,便说道:“不劳师姐动手,不如让我杀了他,反正咱们是过路的,带着谭姑娘一起走就好了。”
中年男子吓得连连后退,拓跋绍雪提着剑,阴沉着脸缓步向他走去。
忘尘子说道:“快写字据吧,真的想死吗?”
中年男子连忙应道:“写写,我马上写。”
飞星子静默地立在一旁,待季山泉拿到字据,这才问道:“季道兄,你想干什么?”
季山泉答道:“带谭姑娘去别的地方安顿,让她和付书茗长相厮守。”
飞星子说道:“鬼是我抓的,我是不会放的。”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说道:“那我就逼你放。”
“呵呵……”飞星子挑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云凤说道:“我们人多。”
飞星子一怔,看向拓跋绍雪,拓跋绍雪没有看她,走过去扶起谭秋月,说道:“谭姑娘,跟我们走,我保证还你一个公道。要是还有人想欺负你,我师兄师姐必然会为你做主。”
飞星子垂了眼帘,拓跋绍雪虽然没有明说,但言外之意自然是也会插手。飞星子不怕云凤,云凤这样的,就算再多三五个也没关系。但拓跋绍雪若是和季山泉联手,他就一点儿胜算也没有了。
忘尘子看着飞星子说道:“飞星子,跟我们走吧,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
飞星子冷哼道:“凭什么?”
忘尘子笑道:“不敢呢?”
“谁说不敢!”飞星子瞪眼。
忘尘子笑道:“敢就走吧。”
一行人回到客栈,云凤说道:“绍雪,你陪谭姑娘上楼去。”
季山泉说道:“绍雪留下,你陪谭姑娘上去,我们跟飞星子聊聊。”
拓跋绍雪抿住了嘴,云凤唬着脸扶住谭秋月,闷声不响地上楼去了。
四人坐在角落里,飞星子垂着眼帘喝茶。
季山泉说道:“放一只鬼有这么难吗?你不差这点儿功德吧?”
飞星子答道:“不是功德的事儿,想要功德,满世界都是。”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你是想说,只有你有道心?”
飞星子将茶杯顿在桌面上,瞪着季山泉说道:“人鬼殊途,你凭什么准许他们两个在一起?鬼不能转托,人不得终寿,只为你那点儿所谓的慈悲心吗?”
拓跋绍雪垂着眼帘说道:“这样吵下去,恐怕十年八年也分不出胜负。飞星子道兄,交出付书茗,我们念你这份人情。否则,我和师兄一起打你。”
季山泉和飞星子同时一愣,都没想到拓跋绍雪这样一个文静的姑娘,说话竟然如此直率。
片刻后,飞星子失笑道:“绍雪姑娘,咱们都是道门正宗,你们为了一只鬼打我?不合适吧?”
拓跋绍雪淡淡地问道:“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这句话一出口,季山泉和飞星子都沉默了。
云凤安顿完谭秋月,回到自己房里,坐在床上生闷气。
云凰显形出来,坐到她身边哄道:“好了,又生什么气呀?”
云凤嘟嘴道:“他嫌我没用,要那个死丫头陪着。”
云凰微一蹙眉,说道:“凤儿,师兄在办正事。爹办正事的时候,也是大哥和二哥陪着,什么时候要你和三哥陪着过?但爹最疼的还不是你吗?”
云凤扁嘴道:“你还说我?”
云凰沉着脸说道:“我说你怎么了?你不能说吗?你能办的事,谁也不会拦着你,可你不能办的事,难道还不准别人办吗?”
“哼。”云凤嘟着嘴偏了头,说道:“她不就是比我懂道法吗?”
云凰垂了眼帘,想了想说道:“不止是道法,还有心境。”
飞星子看着拓跋绍雪说道:“绍雪姑娘,人鬼殊途啊。”
拓跋绍雪垂着眼帘,淡淡地答道:“那又能怎样?既然付书茗能留在谭秋月身边那么久,自然有其能留住的道理。你有道法术力,便去强行拆散人家,凭什么?”
飞星子皱眉道:“我还是那句话,人鬼殊途,人怎么想,怎么做,我管不着。可鬼有鬼道,咱们修道之人,本来就是管这种事的人。”
季山泉皱眉道:“你怎么这么轴呢?咱们管的是与人为恶的鬼,你跟一个有执念的鬼较什么劲?”
飞星子答道:“道兄此言,我不敢苟同。你说付书茗没有做恶,那他跟谭秋月在一起,致使谭秋月阴气侵体,折损阳寿,这也不算做恶吗?”
忘尘子说道:“人家谭姑娘心甘情愿。”
飞星子一笑,说道:“谭姑娘心甘情愿,这话你去对地府幽判说。等到谭秋月辞世,去往地府销账之时,其未能按命定之寿而终,那要怎么算?地府幽判会因为她一句心甘情愿,就免了付书茗害人之罪吗?”
季山泉微一皱眉。
拓跋绍雪说道:“业报循环,本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数,你又怎知他们不是互为业报?”
飞星子垂了眼帘。
拓跋绍雪从怀里掏出木娃娃,抿着嘴摩挲了片刻,说道:“这个木娃娃是附灵之物,可以让付书茗的阴魂附在里面,从而减弱一些他对谭秋月的伤害。”
季山泉扭脸看着她,拓跋绍雪垂着眼帘。
飞星子深深地吸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手掐法诀,放出一个阴魂。
付书茗被法咒封住,外面的事情半点不知,刚一被放出来,便向着飞星子跪倒,哭着哀求道:“道长,求你发发慈悲吧,你要是把我抓走,秋月也是死路一条啊!”
飞星子看着他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是鬼,如果你留在谭秋月身边,不但会使她生病,还会折损她的阳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