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脚步声渐进,白木看到,这才心宽,不是别人,正是两个自己的师弟。原来,白木三人彻夜未归,柳宗平放心不下,便让家丁和武当弟子出来寻找。武当子弟五人,兵分几路,正巧有两名子弟老远听见河畔有人比试,便过来瞧个究竟,谁知正是大师兄等人,柳家千金和公子也在人群中。
贾文云一看是武当派打扮,知是白木来了帮手,如今只能先行抽身,日后再做打算,便道:“今日算你们几个贼子运气好。”说罢,施展轻功,一溜烟跑了。
其中一个武当弟子道:“白师兄。”刚说完,看到温云衣冠不整,赶忙转过身去。“这……”却不知说什么好。
白木勉强挪动身子,拾起地上的衣物披好,又将温云的外衣给她披上,道:“柳大人那边怎么样?”
武当弟子道:“柳大人那边无恙,有家丁在陪着。”
收拾妥当,白木扶着温云,一名武当弟子扶着袁章,另外一名拉着柳轻寒柳凌玉两人,众人向襄阳府客栈走去。
正走着,一名武当弟子好奇,问:“白师兄,温师姐她……”
白木道:“我已经与云妹结为百年之好,这事儿待得回去,我再禀名师父。”
温云只羞得满脸通红,那两名武当弟子对视一眼,满脸笑意。
回到客栈,柳宗平见到两个娃儿平安回来,喜笑颜开,却又看到袁章、白木、温云三人,都有受伤,心中过意不去,道:“武当大恩,柳某不知如何道谢。”
白木笑道:“柳大人言重了,拔刀相助,当是我辈所为。何况这一路,柳大人对我武当晚辈照顾有加,出一些力,应该的。”
柳宗平心中大喜,忙命小二准备了丰盛的饭菜招待众人。当晚,众人把酒言欢,很是尽兴。
白木喝了几杯,夜里酒劲儿上来,便起身去庭院中散步。
走着走着,看到客栈的庭院中一人正在石凳上喝酒,正是袁章。
白木走过去,在一旁坐下,道:“袁大哥,白某有几事不明。”
袁章把酒壶递给白木,白木饮了口酒。袁章叹了口气,这才缓缓道:“十年前,我曾卷入一场风波,拾得寒儿,我俩相依为命,后来将寒儿托付给柳大哥。”
白木道:“寒儿可是前朝旧臣张信张大人的遗孤?”
袁章点了点头,接过酒壶,又喝了一大口。
白木道:“那应文僧人……”
袁章看了看白木,道:“白道长,袁某并非不信任你,只是事关重大,不便多说,何况,应文多年未有音讯,怕是十年前已经葬身谷底。”
白木点了点头:“既是秘密,白某便不多问。”
袁章道:“多谢白道长谅解。不过,你和温师妹之事……”
白木道:“待得回到武当,自当禀名家师。”
袁章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是怕会有人意欲借此坏武当的名声。”
白木沉默,并未说话,只和袁章对饮,许久,才缓缓说出一句:“若真是如此,白木听凭师父发落。”
夜色渐浓,偶有寒风吹过,夹杂着一丝****之气。
众人又在客栈盘桓数日,待得三人功力恢复六七成,这才上路。此时已过正月十五,白木担心贾文云再在路上捣乱,便决定与温云共同护送众人回长沙府,其余弟子先行回武当山回禀掌门。
又行了几日,到了长沙府,一路倒也安生,柳宗平执意挽留,白木婉拒不过,与温云在柳府又盘桓了几日,这才打道回府。柳宗平念白、温二人救子之恩,备足了干粮和盘缠,又准备了两匹良马,一直送到长沙府城外,这才作罢。
袁章向柳宗平说了柳轻寒和柳凌玉被掳原委,数日后,柳宗平变卖家产,举家低调迁往洛阳。
转眼八年。
洛阳天气渐暖,阳春已过,牡丹盛开。时以渐进五月,花会在即,洛阳城内外煞是热闹非凡。
柳宗平八年前迁至洛阳后,心知身份暴露不再住于繁华闹市,遂请匠人于洛阳香山附近开山取石,寻得一山谷,隐居于此。每逢春夏季节,山谷便烟雨朦胧,云飞雾绕,柳宗平特将此谷取名为烟雨谷。平日里柳府上下更是极少走动,如此方得八年风平浪静。
这烟雨谷背山傍水,路途难寻,很是隐蔽,谷内山花烂漫,四季如春,美景如画。
袁章也搬至洛阳城外,时时去烟雨谷教习柳家两个孩子武功。
“三叔!你看我这招用的如何?”说话是一妙龄女子,相貌绝美,身着彩绣裉袄,下穿青莲白裙,脚踩粉锻白底靴,手持宝剑,女子正是柳凌玉。
袁章笑道:“玉儿的功夫是越来越有长进了,再过得一年半载,三叔怕也不是你的对手咯。”
柳凌玉笑吟吟的看着袁章道:“三叔,这套‘碧水剑法’玉儿已经练得差不多了,今日教我什么新的招式?”
袁章正要说话,环顾四周,道:“寒儿呢?怎地不见寒儿的踪影?”
柳凌玉道:“那个书呆子,成天里只知道看诗词歌赋,功夫是一点都没有长进,两个他怕是都打不过玉儿一个人呢。”
袁章皱了皱眉道:“玉儿,武功招式,熟,方能生巧,这套‘碧水剑法’临阵对敌颇有用处,平日里需严加苦练,你再耍几遍,我去找寒儿,不许偷懒。”
柳凌玉“噢”了一声,噘着嘴走到一旁,手中宝剑又舞将起来。
袁章顺着河流走了一会,见柳轻寒蹲在河畔用毛笔在水中比划着什么。
“寒儿。你在干什么?”袁章走过去,俯下身一探究竟。
柳轻寒全神贯注并未搭话,笔尖在湖面游走,仿佛是在写字。半晌,这才回头看到袁章,道:“三叔,是你。”
“你在做什么?”袁章问。
柳轻寒笑道:“三叔,我在写字啊。”
袁章好奇道:“怎地在这里写字?”
柳轻寒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用毛笔,在纸上却能显现出写的字,在湖面却不行,是因为我写的太慢么?若是劲道到了,笔速下降,一划未写完,便消失不见了。”
袁章笑道:“你啊,怎地突发奇想在水面写字?”
柳轻寒正要说话,两人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袁施主,柳公子,近来安好?”
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只见一个白髯光头,一身僧袍的老人站在两人身后。柳轻寒高兴道:“了改爷爷。”
那人正是少林寺方丈了改。袁章拱手作揖道:“了改大师,别来无恙。”
了改笑道:“老衲今日无事,便来老友之地转转,看看寒儿和玉儿。适才看到玉儿在舞剑,可是袁施主教习的碧水剑法?”
袁章道:“了改大师见笑了,晚辈实在能力有限,胡乱教习。对了,了改大师在此,不如指点这两个娃儿两招可好?”
了改道:“阿弥陀佛,也好。”
了改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袁章一听说了改愿意指点两人,甚是兴奋,终日教两人功夫,除了与自己对战之外,两人从未与人交手,平日就是练得再勤,也如井底之蛙,今日了改造访,有幸能学的个一招半式,也是受用无穷。
说罢,三人共同走到河畔,柳凌玉见了改来,停止舞剑,上前问安。
袁章道:“了改大师愿意指点你们功夫,这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气,平日里只与三叔对战,未免过于井底之蛙,这次也让你们好好认识一下自己的功夫到达一个什么境地。”
柳凌玉笑吟吟的道:“了改大师承让了!”话音一落,手挽剑花,一记“水波流转”攻向了改,袁章见柳凌玉攻其不备,急忙拉着柳轻寒闪身至一旁,道:“大师小心!”
了改笑道:“无妨!”说时迟那时快,了改袍袖舞动,双掌伸出,轻巧的将柳凌玉的剑锋挡开。柳凌玉一招无效,一招又起,碧水剑法使得行云流水,脚下不停,剑尖如闪电般凌厉而出。了改气定神闲,只是伸手格挡,三招过后,了改左手背后,只剩右手与柳凌玉拆招。
柳凌玉一套碧水剑法堪堪打完,已是香汗淋漓。了改略一催动内劲,袍袖鼓起,一阵劲风吹来,柳凌玉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使出“铁板桥”勉强站稳。
袁章笑道:“还不谢谢了改大师。”
柳凌玉努着嘴,道:“刚才差一点我就能赢了。”
柳轻寒笑道:“姐姐,了改爷爷双脚都未动,只是单手与你拆招,你却未碰到他分毫。”
柳凌玉不悦道:“你个书呆子还不如我!该你了!”
柳轻寒一愣,讪笑道:“我……就不比了吧?”
袁章佯嗔道:“寒儿,你平日里疏于习武,日后若是有个好歹,自保都不能,难道还要依仗姐姐么?”
柳轻寒吐了吐舌头道:“我比就是了。”说着,走到了改面前,鞠了一躬,道:“了改爷爷,我功夫不如姐姐,怕是您一个指头都不用动就能打赢我了。”
了改笑了笑,道:“好孩子,机会难得,不如试试?”
柳轻寒咬了咬牙,道:“那好吧,了改爷爷多指教。”说着,开始撸袖子。柳凌玉见柳轻寒架势如同街头痞子打架,轻蔑的笑出声来。
柳轻寒一声大喝,使出“大擒拿手”的功夫。这“大擒拿手”本是大开大合的功夫,讲究招式沉稳,出手凌厉,威猛力大。这擒拿手被柳轻寒使出,就如同一个不会武学的人照猫画虎,驴唇不对马嘴,手脚疲软的恨不得吹口气就能把招式破了,这可把袁章看得直皱眉。
柳轻寒“啪”的一声,一掌拍在了改胸口,了改躲也未躲,挡也未挡,柳轻寒一愣,看着了改,了改正色道:“寒儿,用心一些。”
柳轻寒急忙收手,道:“我怕把了改爷爷打伤。”
了改笑道:“有多大力只管使出,了改爷爷不会怪你。”
柳轻寒转头看袁章,只见袁章一脸失望的神色。当即正色道:“那好,了改爷爷,我要攻来了。”袁章哭笑不得的直摇头,晓是柳凌玉心知了改功夫高深,就是攻其不备都未必占得上风,柳轻寒这孩子却直言告诉对方自己要动手,这要是真遇到危险,哪有事先告诉对手“我要打你”的道理。
柳轻寒招式未变,依旧使出“大擒拿手”的功夫,适才了改一番劝慰后,方敢用尽自己全力,招式动作虽然走样,但是掌风却仿佛换了一个人,柳凌玉见柳轻寒动作有如市井无赖打架斗殴,只是笑的合不拢嘴。
了改本以为柳轻寒功夫最济也好不过袁章,谁知柳轻寒一掌拍来,带来的掌风却有如排山倒海,这才如梦初醒,八年前,自己曾因柳轻寒畏寒体弱,教授过这孩子一套心法,这心法正是少林寺享誉闻名的《易筋经》。原来,柳轻寒自知体质差,身体弱,那日在山洞中,了改教授心法后,觉得体内一股暖流窜来窜去,甚是好玩,童心使然,便只当做游戏,日日苦练,哪知那一团暖流越练越大,越练越厚,八年中一天都没有懈怠,身体强壮不说,却弄巧成拙练就了一身无与伦比的内力。
了改顿时觉得呼吸困难,仿佛站在狂风骤雨之中,心下不敢怠慢,急运内劲,一掌拍出,两掌相碰,只把了改震得后退好几步,这才停下。
柳轻寒见了改面色突变,以为自己用力过猛,也不追击,急忙道:“了改爷爷,你没事吧?”
了改调理内息,脸色这才有所好转,笑道:“好孩子,爷爷没事。”
袁章虽看的明白,不知其中原委,平日里练功,柳轻寒能躲则躲,今日了改却被柳轻寒一掌打的身子不稳,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了改道:“爷爷教你的游戏如何?”
柳轻寒笑道:“了改爷爷,那个游戏真是好玩的紧,你说这个游戏能让我强身健体,我便天天玩,一有空就让暖流在自己身体里跑,睡觉跑,写字跑,走路跑,吃饭跑,上茅厕也跑。”
了改听罢,很是吃惊,却不知这娃儿幼时因为好玩,这心法练得如此勤奋,晓是自己,每日走一周天,便是足够,这样看来,柳轻寒如此练下去,再过得三五载,内劲便在自己之上。
袁章忙问:“了改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了改笑道:“八年前,在黄河河畔,我救得寒儿时,寒儿险些命丧黄泉,我念着孩子心地淳朴善良,情急之下,我便教了他一套心法,想让他日后强身健体,谁知这孩子比一般人还要勤苦。若再过得三五载,我怕连着孩子一招都接不住了。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