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改推开窗户,辨明歌声方向,施展轻功,悄无声息的跟了过去。
了改边走边想,此地距折剑山庄虽有距离,可已经不远,北派丐帮若是如此大的动静,怕是有什么计划。没多久,了改来到郊外一个山神庙前。庙北侧是一处高台,四处点着篝火,台下已经挤满了乞丐,人头攒动,至少有一二百人。
了改几个起落,藏身于庙顶阴暗处,倒是把周围的环境看的一清二楚。
又过了一炷香的十分,一人走上高台,道:“众弟子安静。”那人声音浑厚,气定神闲,说话轻巧,每个人却都如同说话人在身边一般,足见内功之深。话音一落,台下熙熙攘攘的人声便静了下去。
那人继续说道:“近日来,折剑山庄司空庄主大寿,天下群豪齐聚,南派丐帮来了不少好手,有传闻意欲对我北派丐帮不轨,梁帮主想趁此机会,一统丐帮大业。”说到此,台下帮众交头接耳起来。
周围篝火忽明忽暗,台上那人样貌却看不真切。
“帮主有令,四大分会堂堂主,携属下四袋以上弟子,即日启程安阳。见到南派丐帮弟子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可除之。”话音一落,台下喧哗一片,其中一个声音道:“梁帮主会允诺丐帮兄弟自相残杀不管不顾么?”
台上那人冷冷道:“郭堂主可有异议?”
台下郭堂主道:“我丐帮虽有南北之分,情谊却不分,大家都为丐帮弟子,行侠仗义乃是立邦之本,岂有自相残杀的道理?”
台上那人道:“帮主之命,郭长老有异议,原本无错,如今丐帮统一大业复兴,本是丐帮大事,岂能拘泥于小节,若是为一两名丐帮弟子的性命而不顾全大局,这罪名谁来背?你来背么?”
郭堂主并未在继续说话。台上那人朗声又问:“还有哪名弟子有疑问?站出来说话。”
台下安静如初。
那郭堂主又沉不住气,一下跃到台上,对着台下帮众道:“我不信梁长老会下如此命令,烦请萧长老请梁帮主他老人家出来解释一下。”说完,不少帮众弟兄应和着。
台上萧长老继续道:“郭堂主可是一定要杠上了?”
郭堂主朗声笑道:“若我丐帮是非不分,与朝廷的狗腿子有何区别?”
萧长老道:“郭堂主,我丐帮的规矩可懂得?”
郭堂主抽出伸手的竹棒,道:“毋需多言。”萧长老一声呼和,飞身上台四名九袋弟子,人手各执一根竹棒,将郭堂主围在中心。北派丐帮自重立以来,梁帮主治帮铁腕,帮主训言无可置疑,若有异议,需破得丐帮弟子的莲花落阵,方可说话。这莲花落阵由一名长老携四名八袋以上弟子组成,攻守戒备,每名弟子都是帮中好手,单是一对一,已经是不易,再加上这阵法玄妙,更是无可匹敌。
正要动手,台下一个细嫩的声音道:“以多打一,真是不害臊。”
这几句话虽然声小,但是众人听得真切。
萧长老怒目道:“什么人?”
台下帮众目目相觑,也不知声音从哪里发出来的。
还没等那声音再出,萧长老一个起落,飞身台下,转眼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把一个东西重重扔在台上,众人借着火光,定睛一看,是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孩子。
了改也吃了一惊,心道:“莫不是柳轻寒那孩子?”又仔细一看,台上的孩子破衣烂衫,也是乞丐模样的打扮,知道不会是他。
那孩子揉了揉身上的痛处,站起身道:“明明就是,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好不要脸。”
丐帮的弟子也是吃惊,晓是丐帮里,根本无人敢如此顶撞长老。
萧长老一看是一孩子,哭笑不得,喝到:“哪里来的野孩子?”
那孩子嘴巴倒也伶俐,道:“虽是孩子,却不是野孩子,早听说北派丐帮均非善类,如今一看,果不其然,连善类都算不上。”
“你……”萧长老被那孩子的童言无忌说的怒火中烧。
“怎样?还要打我啊?丐帮的欧阳青欧阳帮主,何等的英雄好汉,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群后生晚辈除了会以多打少,欺负孩子,还真没别的本事了。”那孩子见丐帮大会,众多丐帮弟子在场,谅他们不敢把自己一个孩子怎么样,索性有恃无恐。
了改在一旁瞧着,也不知该偷笑还是该担心,笑的是这孩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胆色敢独闯丐帮大会,还当众羞辱长老。担心的是,若是那台上萧长老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真要起了杀心,自己寡不敌众,可如何是好。
郭堂主在丐帮中行事光明磊落,很是收弟子敬重,心道是谁新收的小弟子,作了一揖道:“多谢小兄弟仗义执言,在下心领,还是别趟这淌浑水了。”
那小乞丐倒也不失规矩,回了一礼道:“常听家父说起北派丐帮郭堂主为人磊落,很是敬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孩子约莫八九岁的样子,学着江湖人说话,声音虽然稚嫩,可一板一眼,很有模样。
萧长老冷笑道:“把这小兔崽子给我拿下。”
丐帮几名弟子听令,上台来捉拿那小乞丐。小乞丐一看阵势,心下也一惊,忙道:“真动手啊!”说着,开始在台上东跑西窜,那几名低袋弟子几次将要拿住,却不知怎么,都被逃脱了。
了改瞧得真切,这小乞丐看似笨拙,脚下却丝毫不乱,每一步都跑的极有分寸,心道:“这小乞丐虽然年纪小,轻功倒是得了高人指点。”再看了几眼,那步伐似曾相识,心下有了答案。
萧长老见几名弟子都抓不住那捣乱的乞丐,也瞧出了一些端倪,心道若是再拖下去,自己颜面无存,正要出手,台下又响起一个声音:“住手!”
这次,还没等萧长老下去抓,说话的人自己爬上的高台。
了改循声望去,心下吃惊,爬上台的不是柳轻寒又是谁。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台下的帮众早就乱成一团,起哄的,叫好的,加油的,声音此起彼伏。
萧长老被气乐了,道:“丐帮的大会,怎么成了娃儿的大会,都给我绑了。”说罢,纵身一跃,双手变爪,飞向那小乞丐。这一爪杀意十足,那小乞丐轻功虽然好,毕竟江湖经验不足,加上功力和丐帮长老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这一击怕是怎么也躲不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破空一声响,“波”的一声,萧长老膝盖一软,栽在台上。
萧长老勉强站起身,对着旷野朗声道:“敢问少林寺哪位主座大师到此,烦请现身。”萧长老腿上中招,已然知道这是少林寺绝学澄静指。刚才若不是瞄准自己膝盖而是天灵盖,自己早已脑浆迸裂命丧当场。
了改纵身飞下,身子径直飞到了台上。几名高袋弟子见了改露的这一手好轻功,都暗暗叫好。
萧长老见真来了一和尚,不敢怠慢,双手合十道:“还没请教大师法号。”
了改双手合十回礼道:“贫僧法号了改。”
萧长老吃惊的看着面前面容消瘦的和尚,若不是那人自报家门,他真不会相信,自己面前站着的就是少林寺的方丈。
“萧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什么风把了改方丈吹来了。”萧长老笑道。
了改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丐帮之事,贫僧不便过问,倒是这两位小施主,恳请萧长老手下留情。”
萧长老道:“少林寺方丈大驾光临,有言一出,莫不敢从。”说着,手一摊,示意丐帮弟子放人。
了改又一鞠躬,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完,拉起两个孩子的手就要走。刚走出几步,那小乞丐挣脱了改,反身回来,道:“郭堂主直言纳谏,把他一起放了吧。”
萧长老本打算把这和尚和俩捣乱的小孩赶紧打发走,没想到那小乞丐又回来得寸进尺,当即冷笑道:“我丐帮家事,岂由外人多嘴。如不愿走,那便都别走了罢。”说着,伸手来抓小乞丐,了改反应极快,刹那已经挡在小乞丐身前,伸手格开了萧长老的一掌。
萧长老冷笑道:“看来少林寺和我丐帮是杠上了?”
了改心道这小乞丐不懂江湖事,自己无奈摊上,今日怕是无法善终了。随即道:“萧长老,贫僧本不愿插手丐帮之事,也无意插手,今日碰巧撞到,恳请萧长老卖个顺水人情给老衲,他日还请梁帮主来少林寺盘桓几日,贫僧再当面致歉。”
萧长老道:“说来就来,说带人走就带人走,你少林寺当我丐帮弟子都是摆设不成?”萧长老眼珠一转,心生一计,道:“萧某三番五次忍让,你却带着俩娃儿得寸进尺,若我不追究郭堂主也可,光你少林寺方丈三言两语可不行。来我丐帮的地盘,需按照我丐帮规矩行事。”
了改道:“贫僧知晓,那边由贫僧替郭堂主接了贵帮的莲花落阵罢。”
说完,了改缓步走到郭堂主身边,郭堂主低声道:“大师何必替郭某犯险,郭某何以为报?”
了改低声道:“还请郭施主帮我照看一下两个娃儿。”
郭堂主点头允了。
萧长老见了改准备完毕,喝到:“请吧。”说完,和其余四名九袋弟子口中喃喃,念得是丐帮的莲花落歌谣。莲花落阵是丐帮成名阵法,攻守兼备,曾经败过多少好手,且不说阵中一人,就是阵中十名高手,面对莲花落阵,也是棘手。阵法最精髓的地方,不是这阵法有丐帮高袋弟子发动,而是布阵的几人口中念得莲花落歌谣,颇乱人心智,阵中之人仿佛面对的不是几名子弟,而是千军万马,更有甚者,还未出手,就已经拜下阵来。
了改乃少林寺方丈,得道高僧,内心早已入定,五蕴皆空,任外界如何纷乱,自己心神不乱,脚下慢慢运用起少林梅花桩的步伐,口中开始吟唱大悲咒,手上却用起少林寺又一项绝学——左右穿花手应对。
了改被丐帮鲁长老打伤,伤势虽然回复六七成,却未痊愈,拆了几十招,堪堪打成平手,了改心道,这丐帮莲花落阵当真了得,毫无破绽可言,若是自己无恙,则可支撑百余招后,再寻空隙,如今若要久战,怕对自己不利。当即铤而走险,大悲咒声音越来越细,高手可知,这声音越小,越是能够撩人心魄,了改催动内力,丐帮众弟子听这大悲咒就越清晰,仿佛念咒之人就在自己耳边。又拆了十几招,一名九袋子弟定力稍差,露出了破绽,了改抓住机会,一掌派出,只用内力把人震飞,一口大开,又一名九袋子弟手上虽不乱,但是大悲咒听得痴迷,没有补上漏,阵脚一乱,了改左右穿花手本就招式轻巧灵动,几掌拍出,莲花落阵便破了。
萧长老喘着粗气道:“少林寺绝学,名不虚传,萧某今日认栽了。”
了改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若不是有伤病在身,这才依葫芦画瓢出此下策,不然丐帮莲花落阵如此精妙,纵使在下无伤实打实的对战,十个了改也破不了。”
萧长老道:“他日当再讨教。今日便就此作罢。”一挥手,几名弟子搀扶着台上的人,熙熙攘攘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