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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坠落天际

当我头胀欲裂的睁开眼睛,一道刺眼的白光,不偏不倚笔直射了过来,身体本能的用手遮挡了一下。歇停不到一分钟,侧着胳膊肘,吃力的支撑地面,歪歪扭扭挣扎站了起来。摸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我颠晃着身体,缓慢的向前走了几步。当43码号板鞋踩在地面时发出的挤压声,一时引起了我的注意和好奇,根据浏览过的野外丛林探险知识,这分明是水迹的象征。点燃起的好奇欲望之火,似乎一下使我忘记了伤痛。定神环视察看着四周,眼前的景象,令我瞠目结舌,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流水潺潺,鸟语花香,古木参天,万籁俱寂,蒸腾起的云雾林中环绕,简直美煞极点,胜似天堂。除了不时传来地鸟啼鸣叫,就是悠悠扬扬的细水流动,两者之外,我再没有听见还有其它一丝显著动人声音,差点忘了,还有昆虫的窸窣,但似乎在夜深人静的晚上,才会更显得独特清晰,去扮演天籁歌唱者角色。我不得不承认自身学识孤陋,见识短浅,在众多类别不同的鸟叫声里,分辨不出哪怕一种。这里面有很大的因素,其中我不是自然科学的爱好者占有很大一面。

第一冒上心头的有两个想法。这会不会是人们口中常说向往的天堂伊甸园,如此美好画面,仙境景色,相比于人类的科学技术,是无法模拟出能够等观视之的高清画面的,我不是在做梦,此刻身临其境。伊甸园我没去过,但在圣经里曾无数次的描绘过。在伊甸园里无忧无虑,没有世俗的烦恼忧愁,一切安得其乐,自在生活,没有战火纷争,没有互相猜忌,只有人人和睦友爱的相处,相亲相爱,彼此关怀,营造共同的博爱幸福生活。因此我得出结论,我已经死了,灵魂出窍,带着魂魄,已到了天堂国度,只要穿过这片森林,就可以享受到天堂般的生活了。我怀疑着自己的判断,因为生存渴求的欲望,在任何危险关头从未消弭过,哪怕是飞机在空中失去操控,摇摇坠落,我仍会竭尽全力让奇迹发生。冒着对神灵的亵渎,我掏出了藏在口袋中的一把军用匕首,在手腕处轻轻划了一道口,顿时血直往外冒,我按住流血的大动脉,借用已褴褛不堪的衣服擦干净了匕首。

疼痛感告诉我眼前的不是梦境。于是,我开始天马行空的大胆猜测,这里会不会是印度尼西亚地区的天堂雨林。天堂雨林是地球上生物种群最多,也最为奇特的原始森林,不仅仅是大王花的巨大,天堂鸟的不凡,更是所有生活在天堂雨林地区村民的神圣之地,当地人的衣食吃用,基本都来自于这片土地。工业时代的发展,天堂的雨林同样没有逃脱厄运,每年都在大幅度锐减,如今更广泛地被形容为“绝美境地,失落的伊甸园”。又是伊甸园,再一次震撼了我的内心,高度紧张的神经使我不得不再次重新审视周围。唯美的画卷,已无法言语形容,除了啧啧称赞,我似乎无能为力改变此时所处的环境。直升飞机失控之前,正好飞过印度尼西亚上空,这一点不容置疑,我一直注视着地面环境,直到突入而来的云层出现,使飞机无缘无故的失灵坠落。如果分析的没有差错,能够活着走出去的几率,还是令人兴奋的,至少目标确定,不会迷茫绝望。

我没有过探险的经历,意外而来的幸事,似乎振奋了我。跃跃欲试的劲头,无法控制的搜索着脑袋中,与探险有关的所有知识,或在科普读物,或在惊险刺激的电影。扑面而来的潮气,使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想不通在温热的雨季森林里,竟让我有了一点凉意。来回踱步了几圈,一只全身白色的长臂猿腾跃擦肩而过,留下了几声飞走的鸟叫,伴着我与之越行越远的惊奇。

就在打量这个环境时,从一个貌似不显眼的草丛中,我无意发现了苏菲娅的旅行包,散落的东西,铺撒了一地。我略迟钝地看了一看,大多数都是女人常用的携带物品,熟练捡起放进了包内,背在了我阔达结实的肩膀上。

跟着太阳斜射进的光线,我向前出发,希望能在走出这片大森林的同时,找到我同行的伙伴,因为我不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毕竟飞机失控绝不是儿科游戏,可以重来,或许我只是侥幸在飞机快要坠毁前,一个倾斜掉了下来,逃离了死亡一劫。潮湿的雨林气候,加上厚重的雾气,一路艰难行进,不时会有偌大的水珠,滴落在我脸上和身上,偶尔还会夹带着鸟类现做的屎粪。不一会儿,全身弥漫着一股臭气,淌下的汗珠,流进眼眶,咸咸的疼痛火辣烧裹着我的全身。衣衫早就湿透,我已无心理会,紧了紧挂在单肩的背包,又摸索走了若干里。相似雷同的景色,我以为我迷失了方向,陷入了一个怪异的环形圈,回头扫视留下的足迹,踩烂的花草,再望前面一片绿意盎然,花色正茂,仍在向前驶进,没有做无用功的重复,心里宽慰了许多。滚烫的汗珠,豆粒大的划过脸盘,刻下一条高速公路的印迹,一滴一滴无声无言的掉落。对于揩拭的次数,我已忘记了去统计,如同泛滥的江水,汹涌而来,无休无止,不给你一次喘息机会。

实在疼痛难忍,我放缓了脚步,倾听流动的水声,寻觅水源,准备清洗一下全身脏污的自己,顺便解解这难耐的饥渴。用不多久,我便找到了一条约有一丈宽的溪流,水质清澈,一眼见底,如同一面光滑的水镜,我照了照自己,仿佛用一种不认识的眼光在打量着一个陌生人。放下肩挎的背包,顿时轻松了许多,撩了撩柔软的水,刷洗脸部、头发,以及一路奔波劳累的双足和胳膊。我不敢试水下去,尽管可以清晰望见游动的五光色彩的小鱼,什么名字我不清楚,我也没有如此强烈渴求知道的愿望,但我非常清楚在野外生存要随时注意身边的环境,越熟悉不防备的东西,越要高度警惕。布满泥泞和汗臭的衣服,我费力的脱了下来。光着身子站在溪流边,将衣服浣洗了一遍,捏尽完水,不等它干透,随即又穿在了身上,清凉舒爽的感觉在这湿热的森林里倍感惬意满足。

困乏的眠意,无法抵挡,太过劳累的躯干,总需要有一刻休息。我卧躺在长满各种奇异花草花卉的棉软地面,深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便进入了香甜美梦。在梦中,我回到了妻子身边,她枕靠在我胸膛上,向我述说情话,尽管有些琐碎,女人的喋喋不休是天性的,所以我也没刻意去在意,与她争论。面红耳赤不是夫妻相处之道。摩挲着她的长长秀发,馨香的味道,如同春天百花盛开释放出的,清新舒爽,发丝的柔软度堪比白皙肌肤的细腻。倾心交流,仿佛总有说不完的话,互相小论,谁都没有感到厌倦。当夜色披上深黑的罩衣,我亲密无间的搂着我的妻子,共赴美梦,而我此刻却醒了。

太阳依旧毒烈,只是这一次望去,已不再像第一次明显地刺眼。我在融入这个环境,这是我能告诉自己的。腾地起身,精力的充沛旺盛,仿佛提醒我接下来将会有一段颇为艰辛的跋涉征程。提起背包,掸了掸底部的灰土,重新挎在肩上,刚行没几步,全身倏然感觉一阵发痒,似乎有一小东西在我衣衫内乱蹿。果不自然,在它狠狠地咬了我一口后,我恰好逮住了它。形似苍蝇,前端却长了一个弓形的尖喙,背部黑色,腹部黑黄相接。既然自作孽碰上我,就不应该再给予它作恶的机会,摔在地上,拼劲的踩扁了它,仿佛在发泄着这一天的不幸遭遇和极大不满,深深地踩进了泥土里。被咬的伤口,越来越痛,脱开上衣,发现后背靠近左边的肩拐处,已红肿一片。突然有一种想把这昆虫从泥土里刨出来,大卸八块,五马分尸,撕成碎片的冲动。

脚跟轻飘,天地倒转,眩晕充斥着我的脑袋,无法自拔。踉跄几步,我便倒栽地上,一时不省人事。

“陈先生,快醒醒。”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非常急切。睁开眼睛的欲望,亦随着叫声的不断重复激昂而变得愈加强烈。终于在最后一声嘶哑的落地,我成功睁开了双眼。虽然视线有些模糊,但我清晰的看见苏菲娅正摇晃着我的身体,叫唤着我的名字。

“你终于醒了陈先生。”苏菲娅惊喜地说。

真未想到一只蛋点大的昆虫,竟让我昏迷许久。看似风光旖旎,景色优美的原始森林里,暗藏下的杀机,绝不止一处。一只小小昆虫的教训,居安思危多么重要。

“我昏迷了多久。”我略带嘶哑的说道。望着苏菲娅温柔亲切的目光,仿佛看到了我妻子的身影,对苏菲娅一直有着好感。

空中传来的厚重苍老声带,打破了我这美好幻想,“没多少时间,估计如果算得不错,也就两个时辰。”我侧过头,目光坚毅的对着凯利文博士。他德高望重,在我们这一群阴错阳差聚在一起的旅客中,是最具智慧和学识的人,深受爱戴。

苏菲娅用手捧了点水,干渴的喉咙终于有了水分的滋润。说里说外,苏菲娅是所有人中对我照顾最好的,非常周到,像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尽责一样,细心的无可挑剔,这一点毋庸置疑,我非常感激。

“真没想到一个该死的弱小虫子,竟让我跌倒昏迷,而且这么长时间,要知道我的身体一直都很棒。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在苏菲亚的搀扶下,我站了起来明显的感觉出后背消失了红肿,疼痛感荡然全无。

昏倒之前我还在想飞机坠落后,幸存者会剩下几个。从现在情况看来,不折不扣是杞人忧天的想法,大家都活力四射的健在,苏菲娅、凯利文博士、乔尔、玛莎。乔尔正在浣洗衣服,像我之前做的一模一样。玛莎孤身一人坐在草丛地上,充满遐想的望着天空,似乎如我梦中一样萌起了回家的怀念心,或者在想着其他别的事,总之有点茫无空洞。这一糟糕的境遇,的的确确令人扫兴的,不光光只有玛莎,诸位都有相同的感受。尽管有点不如人意,但似乎还不算太糟,毕竟虎门脱险,留了一条小命,从阎王殿里逛了一圈。如果苟延残喘下去,能够顺利走出这片人迹罕至的丛林,亦算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际,在一群人中我没有扫视到黑人尼勒,我们直升机的驾驶员,长的五大三粗颇有点像拳王泰森。

一个不怎欣喜的结果,使我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尼勒去哪里了,我怎没有看见他,没和大家一起过来吗?”乔尔换洗完衣服后,坐到了玛莎旁边,小声聊着,似乎很投机。

“世界上的有些事情,是我们无法预料的,正如我们在飞机急剧从空中坠落后,平安无事,除了擦破了一点皮外伤,这根本不值一提。但尼勒就没有如此幸运…”

我打断道:“他到底怎么了。”第一次没有礼貌顶撞了凯利文博士,也许是焦急心切,因为尼勒的交情与我还不错,私下里也曾有过称兄道弟,对于他的生死我有理由了解知道,不然心中的愧疚感,会使我折磨致死。如果换做另一个人苏菲娅,我想我还会出现相同类似的情绪反应。不协调的喊声,似乎干扰了乔尔、玛莎的窃窃私语,投来了一阵惊异好奇目光。

“不好意思,情绪有点失控,他是我不错的朋友。”我道歉道。

“尼勒不仅是你的朋友,也是我们大家的朋友,对于朋友的关心是合情合理的,你没有过错,不用道歉。”凯利文博士耸了耸肩道。背对了过去,目光深邃着窥探这深不可测的原始丛林,倒使我觉得尴尬了起来。

苏菲娅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对我详解道:“尼勒的不幸,我非常同情。直升机失控时,每个人都相继摔落在地,除了一点点皮外伤并无大碍,但尼勒由于是前舱,被舱门紧紧困住,无法逃脱,随着直升机坠落了下来。”苏菲娅的声情并茂,紧握住我的手,使我被其柔软的心肠深深感染。

“直升机炸了吗?”我轻轻地问道。双手抚在苏菲娅的双肩上。

“在坠落时,被截成两半,部分起火,但未发生爆炸。”苏菲娅说。

“也就是尼勒没死”,我激动道。苏菲娅失去平衡抖动了一下,我冒失的举措再一次提醒了我,“他现在哪呢。为什么不随大家一起过来。”

“他右腿骨折,没法走路。在妥善安排好他之后,我们一路沿着这条河流走,希望能找到出去的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从高空被甩出去后,我们都以为你死了。”苏菲娅推开我的双手,拿着壶带去河边装水。

“或许我命大,命不该绝,注定要与这该死的原始森林,来场殊死搏斗。”我轻轻松松说道。想到尼勒一人躺在机舱等死,这痛苦的煎熬味又开始翻涌上来,“博士我们不应该放弃尼勒,把他一人丢弃在这原始丛林里,眼睁睁看着他等死,上帝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做。作为曾今的挚友,我更不会冷眼旁观,视而不见。”

“或许你说的在理,来自远方的中国兄弟。可你也得看清一下现实,尼勒现身负重伤,右腿骨折,根本难以长途跋涉,更别说随时会遇到的危险了,要知道这可是原始森林,杀机四伏,险象环生,我可不希望因为一个人而拖累整个群体的利益。博士,我说的对吗?”乔尔从玛莎旁站起暗自庆幸道。目光射向凯利文博士,期待着博士的称赏。

我在心中盘算着就算凯利文博士不愿再回去,带着剩下的人受累。为了兄弟的安全,我也得不畏艰险,搭上性命将他救回。抛弃同伴,来换取自身自由,在信仰上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更无法做到。

凯利文博士撤回勘探森林的视线,面对大家一致关心的问题道:“乔尔说得在理。在这没有人烟的森林里,处处都隐藏着危险。如果贸然回去,不仅增加了危险,还对走出去的希望越来渺茫。在原始生态的环境里我们是弱者,冲动用事只会让我们失去更多。陈有涵先生你的重情重义深深震撼了我,能够交上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荣幸,但对于尼勒的事,真的非常抱歉。”乔尔脸上明显露处了得意喜悦之色。

“可以将灌好的水,送给我吗?”对着苏菲娅我手足无措的笑道。

苏菲娅望了望神色冷峻的博士,回笑道:“当然可以。一路好好照顾自己,小心一点,带着尼勒赶上我们。”

“一定会的。”我接过道。

“或许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了。一路保重,中国朋友,愿上帝保佑你。”乔尔狡黠道。

“相信你也不会走得很远。”我话中夹讽的回复。

“我会记住的。”乔尔说。

就在我快要孤身的离开实行壮举之前,凯利文博士不疾不徐地迈着稳健步履,走到我面前,拍着我的肩膀说:“咬你的昆虫,是叫猎蝽。这种昆虫叮咬人之后,不仅会使人昏迷,伤口红肿,还会带来呕吐。缘于你体魄强壮,还有你几乎一整天没有进食,所以压制住了呕吐。在去的路上要时刻注意,一旦昏迷就有可能有生命的危险。”侧过脑袋,对坐在地上盯望的玛莎叫道,“玛莎麻烦你去我包里,拿一瓶消毒药,还有一些吃的给陈有涵先生。愿上帝保佑你一路平安。”

“谢谢。”我没有和玛莎说一句话,留下一句珍惜之类的话,缺乏共同语言,真是一睹门槛,交流的障碍。

我上前拥抱了苏菲娅,“谢谢你。你让我感受到了妻子的温柔和细心。”

“记得追上我们,我会等你。”

带上常用的探险备品,我再次出发了,向尼勒奔去,去解救处在困境中的兄弟。与凯利文博士分道扬镳,不是决裂,更谈不上怪罪,只是我们选择了不同的人生信仰,我仍然尊重他,就如同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一路奔进。希望能在过上原始森林里的第一夜晚上,与我的兄弟尼勒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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