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景芳楼算是热闹了,花魁失踪,朝中一品官员之子死于众目睽睽中。当值的守卫都遭殃了,拓竑也被牵连。”沈辞临跪坐在帘帐后,对前来拜访的芒种说。
“沈大人没事吧?”
“都是老熟人了,打一打就各自收工。云源派已经对鬼发女下了追杀令,不过他们因为鬼发女的一面之词而迁怒于你,实在不应该。”
芒种低下头,默默地想: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本质。
屋子里静了半晌,搁笔的声音透过帘帐,沈辞临说:“昨夜你见了燕连恒?”
芒种理了理衣袍,对着那个模糊的人影跪下,叩了一拜。
沈辞临接受了芒种的行礼,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问为什么。
“沈大人,我已经拜丞相为师,随他学习武功。”芒种站起身,脸色平静,“我和他既是师生也是敌人,兵刃相接时谁也不必留情,我仍是云鸢这一方的。”
“很感谢沈大人这两年对我的指导。前几天那件事,云鸢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有,而且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答案。但我不会责怪沈大人,因为如果您真的想置我于死地,完全可以直接将我的身份告诉云源派的人。”
芒种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房间里许久没有动静,直到他走远了后,男人才起身撩起素色帘帐,靠在梁柱旁看着茫茫天空。
他回身抽出桌上花瓶里的一截枯枝,扔在门外,轻轻地叹了口气。
芒种一回到苍穹殿,就受到了云鸢的“热情”接待。
“你小子学什么不好,学我闯祸!”云鸢咬着森白的牙阴阴地笑,“这下好了吧,满城人等着看花魁,花魁也看不成,还闹出命案,景芳楼是开不下去了吧!”
“有这么严重?”芒种后知后觉地有了点愧疚感,“可花魁是鬼发女,满头发是恶心的蚯蚓,难道你想看她在台上跳舞?”
“别跟我描述,好恶心,我讨厌蚯蚓!”云鸢干呕一阵,满脸厌恶地摆手,“景芳楼倒不至于关门,但云源派的人天天上门讨说法,这风波恐怕好一阵都不会平息。张家的人已经开始办起了丧事,你可别告诉我这事又和你有关系。”
“没有。”芒种不想说实话,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目前他还不能去招惹云源派,“我也是受害者好吧,他们还追杀我。”他拉开衣襟露出白色染血的绷带,云鸢拧起眉头:“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被李国俊的‘水清河漠’砍了一剑,死不了。”芒种眼中闪过一道冷意,这一剑迟早都要还的,“丞相替我解了围。”
“丞相?”云鸢如遭雷击,但接下来芒种用着再平淡不过的语气说出了让他更加崩溃的活。
“是,而且我已经拜丞相为师。”
云鸢的脸色很精彩,错综复杂的颜色比起染坊有过之无不及:“阿莽,你是丞相安插在我身边的细作吧?”
“我和他仅限于师徒。”芒种回答得简洁,反正云鸢听得懂,他也不需要解释太多。
果然……云鸢舒了一口气,还没等他悬着的一颗心稳稳落地,芒种又说:“云鸢,帮我一个忙。”
“你不要吓我好不好……我不经吓……”云鸢捂着心脏哭丧着脸说。芒种要想让他帮什么忙,从来都没有用这么“客气”的语气和他商量过,“今天到底是你不正常还是我不正常?”
芒种白他一眼,说:“既然如此,我直说好了。过一段时间我要进冥山,我需要你在外面接应我。”
“你要进入冥山?”云鸢大惊,“你不是说至少需要第九重……”
他忽然反应过来,更为惊讶道:“难道说,你已经突破了?”
“我可是吃了好药的人。”芒种语气里有些得意。
云鸢一巴掌挥在他肩上,说:“吃了好药你了不得!我告诉你吧,你的伤未好之前,哪都别想去!”
“知道了。”芒种不耐烦地推开云鸢的手,“婆婆妈妈跟个女人似的,啰嗦!”
“臭小子,又想打架了是不是,别逼我出手哦告诉你!”云鸢开始挽袖子。
“哼!我可是病号,不跟你一般见识。”
在家里养了大半个月的伤,总算是好的差不多了。芒种在此期间也稳固了大幅度提升的内力,有时候他还会去丞相府拜访燕连恒,学习一些燕家的武功。
燕家的武功确实精湛,仅仅学习了十来天,芒种就感觉自己的武功大有进步,甚至还可以缓慢地提升内力。
芒种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进入冥山,向风主询问之前的一切。
他们特地选择在晚上行动,以免在白天被人看见引起多余的事端。云鸢带了几个侍卫和拓竑的暗卫,随着芒种来到冥山。
看到同行的小野,云鸢惊讶问:“你要把小野妹妹也带进去?”
“小野是那次事情的鬼神产物,一起带进去问问风主好了。”芒种瞥了小野一眼,说。
“你决定吧,总之千万要注意安全,里面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万事小心。”云鸢从手下手中拿过火把、打火石等工具,又将一把匕首塞进芒种袖子里。
芒种也不多话,点点头,让小野拿着那些工具,自己则走到冥山前,那个绘有异形字的地方,将左手贴了上去。
他催动体**力,而石壁也呼应似的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他的内力向一个未知的地方流去,如同流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
石壁上缓缓地浮现一道白光,将周围山石扭曲,形成一个透明的漩涡。芒种咳出一口血,脸色苍白起来。
直到扭曲的漩涡完全浮现后,几道裂缝自里而外,卷裹着人向那大张的嘴。芒种连忙抓住小野的手腕,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漩涡中,一切又恢复平静。
云鸢对这神迹一般的一幕没多大反应,倒是他手下一众人十分惊奇,啧啧赞叹声和议论声不断。
云鸢扭过头瞪了众人一眼,十分不爽地喝止道;“有什么好奇怪的?该干嘛干嘛去!”
看来芒种和小野已经顺利进去了,接下来只要静心等待他们出来。
芒种和小野被强劲的风卷抛了进来,重重地砸在地上,小野手中的东西撒了一地。。
周围
周围一片漆黑,隐隐可以听见水流的声音和轻风穿过石孔的啸声。芒种摸索着在地上找到火把和打火石,点燃了火把。
他举起火把观察周围,背后只是一堵石壁,上下左右全是嶙峋山石,而前方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
“真是神奇,没想到这山中竟别有洞天。”芒种低声赞叹道,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壁中,久经不散。
他转身把手中的火把递给小野,点燃了另一只火把。
“你在这里等着我,我进去探探。”芒种说。
“嗯,芒种要小心一点。”小野听话地点点头,无言的担忧从话间流露。
芒种把云鸢给的匕首交给小野,说:“这个你拿着,以备有不测发生。”
看着小野把匕首收好,芒种继续说:“你平日绣花的线有带吗?”
“带了的。”小野用一只空闲的手从另一只手的衣袖中掏出几卷线,递给芒种。
芒种拿过一卷线,扯出线头绑在手腕上,让小野把剩下的拿着:“我担心一会儿有岔路会迷路,就用这线连着,我就可以找到你,不可以乱跑,否则我们都会迷路。”
又交代了几句,芒种举着火把,手中牵着线,向那条唯一的小路走去。
走了大概几十步,出现一个岔路,芒种正犹豫着向哪边走,忽然听见风主的声音响起:“向右。”
他按着风主的指示向前走,经过了十余个岔路口,最后穿过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石洞。
在他穿过石洞的一刹那,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周围石壁上亮起一团又一团白色的光,将宽阔的一片空间照亮。
芒种惊讶地发现,他站在一个悬崖上,头上是封闭的山石,离悬崖不远处的中央漂浮着一个圆形石台,悬崖与圆台之间是一条窄而长的架空石桥连接。
圆台中央忽然燃起白色的火焰,火光腾跃中浮现一个近乎透明的女子,笑容明丽:“小风,你回来了?”
芒种眼前一花,一个虚幻的人影在他面前凝聚成形,正是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