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西屋是摆镜子的。
西屋,原先是我奶奶住的地方,墙上放着一面大大的方镜,遮住了大半面墙。不是铜的,边上镶的锡,几个大头钉钉在了墙里。牢牢的,这么多年来没掉下来过。
东屋,我爸我妈住的地方,小的时候也顺道捎上我一起睡。除了一张大大的床,就是结婚照跟三个柜。窗帘因为阳台的风,经常嘎吱嘎吱的响,有时就像触电了一样,“噼啪”一声,吓人一跳,随时随地都等着你。整个屋子的让我觉得温馨,但是给人的感觉阴森森的,就因为那窗帘和窗子。有的时候,我也陪着奶奶睡。
客厅,也有一面镜子,冲着大门,每次回家都被自己吓一跳,不过,还有自己陪自己,真好。
我奶奶,为人老实,一生都是默默无闻,不曾坑过害过人,可命苦。
你问我爷爷在哪?
说起爷爷,那可是感慨万千了。
一出生,我就没看见过爷爷的影。
奶奶总是絮絮叨叨说,让我好好学习。有的时候,也说一些爷爷的事。一提起爷爷的事,她苍老浑浊的眼睛就闪起了一抹神采奕奕的光,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转瞬即逝,令人以为那是错觉。奶奶讲起爷爷的事时,总是先看看天上,苍老的脸上抹过一丝悲怆。待她一低头,眼眸垂下,透过一丝凄凉。她就这么低着头讲。
爷爷是个文化人,他爱穿一套子中山服,他对奶奶说,很好看。他总爱在中山服的袋子上别一支钢笔,方便着用。也是苦命。经商过,想来也当过个一官半职。不过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又查出了癌症。那时候医疗条件差,经济还不好,奶奶也没办法治。都是半截黄土的人,就这么撇下老伴自己先去了。不知,奶奶有没有撕心裂肺的哭过,有没有偷偷地抹过眼泪蒿子。她是个坚强的女人,但是她也是女人。她站起来,艰难的在旧社会拉扯大孩子。
现在她老了,80大寿也过了,黄土也埋上了脑袋。
阴阳,两隔。
父亲将手臂发紫的奶奶抱出去,我没想到,也可能想到了,或许,我相信还有救,但我预感到,可能,就此分别了。可能,我的第六感很准。
送进诊所以后,奶奶再也没出来过,在里面躺着,躺着。有一天,她能走动了!大家都说是浴火重生,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
不久,她出来了。
我却再也见不到了。
我很镇定,静静的等,虽然知道她不会回来。
她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她走得很安详,我送得很沉默。
直到今天,我一直认为“她”陪在我身边,只是形式不同罢了。因为,我撞过。
写作业时,夜里借着灯光看镜子,看到的还是我。
我很失望,但是也有些许的兴奋。
直到,三年过去,对联重新贴上,鞭炮重新点响,灯笼重新高高的挂起,镜子也被拿走了。
我的心情很复杂。
人去,物无,屋净,心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