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水回旋
静谧夏夜生化暑热，浓厚使黑暗也躁动不安。周局长连夜和另案追逃归来的重案队李大队长等人，急匆匆赶到吕集派出所院内召集紧急会议。
技术员详述鉴定报告：“在后墙沿下缘提取的三枚黑褐色疑似指印，经化验认定为受害人血迹。怀疑为犯罪嫌疑人攀爬墙壁时所留，但未显示纹线，不排除使用类似乳胶手套作案所致；采集的唾液痰渍中检验出男性DNA分型，在数据库中暂未比中。”
周局长言简意赅表态说：“要通过实战查找不足，相关数据采集工作需要尽快完善，并不断整合扩充，才能更好体现出信息主导、数据警务和向科技要警力优势。”
支队长紧接着部署道：“决定分五组暂以现场为中心辐射五公里范围内十六个自然村，利用家系排查和DNA鉴定技术，对符合条件尚未采样人员开展工作。”
周局长补充道：“市县技术力量分工协作，边采集边访查，真正做到以打带防，以防促打。注意强化宗旨意识，取得基层组织和村民的理解支持，才是成功的关键。”
贾清、叶金和裴浩参加乡直部门和吕集村委摸排采集工作组。忙至下午五点钟，贾清直腰坐下喝水，看着门外树荫下乘凉村民拉呱家常，扭头细看忙碌操作的裴浩手指轻微抖动，遂舒口气招呼说：“都休息一会，咱们组进展基本顺利。”
叶金点头擦擦汗，近前低声商量道：“名单上梳理登记的是常住人口，还有外出务工、经商人员，且经常来去不定。”贾清闻言皱皱眉头。
两人正在商量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男人激烈叫骂和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其中透出的悲戚与愤怒似乎将夏风熏染的更加燥热起来。贾清起身说：“王所长、你过去看是啥情况？”
几分钟后王曦情绪激动返回说：“幼儿园出事了！上午校车接幼儿时，把5岁女童小贝忘在中巴车上没下来，午休时司机洗车发现连渴带晒闷死在车上，家长在城里打工得信刚赶回来。”
贾清双目瞪圆难以理解的谴责说：“竟有这样事，怎么接送看管的？简直是草菅人命。”裴浩停下手里活气愤的说：“不可思议的令人发指。”叶金表情严肃追问：“报警没有？”
王曦答道：“受害人家属情绪激动哭骂厮打，还没有报警。打扫卫生的和司机、炊事员都吓跑了，园长被推个坐墩子在地下，几个幼教都被打，后拿出几万元现金赔偿，被小贝她叔一巴掌打落满地，我去问情况，双方情绪激动没顾着细说。”
叶金懵然回忆起河边大槐树下幼儿嬉耍情景，对贾清说：“我和王所长再过去看一下。”
贾清犹豫不决着答道：“这里命案采样任务不能耽误，抓紧时间快去快回。”
叶金两人快步来到幼儿园门口，只见冷冻水晶棺停放过道中间，幼小的女童尸体已经放进去，粉色连衣裙格外醒目紧裹发胀躯体，令每个看到的人心寒和不忍。烈日下连续几个小时闷捂，白皙的面庞和手臂、小腿已经肿胀变形，眼角、嘴角、耳孔膨胀挤压渗出液体，旁边一片悲愤哭声和叫骂。
叶金进院内看见几个幼教满脸惊恐不安的流泪，但似乎不敢发出声音，那个梳着整齐辫子的幼教用手轻抚着半边红肿的脸，看见身着便衣的叶金，吓得不由向后退两步，当发现王所长时才站稳步，但仍无声息。
叶金镇静的轻声问：“孩子到不齐没有人点数过问？”幼教惊恐眼神喃喃答道：“天热接回就忙着擦洗喂茶疏忽大意了。”
叶金眼神紧盯着辫子幼教问：“你平时工作认真负责，怎么会忘记这事？”
幼教疑惑的呆望着来人捉摸不定神情，精准发问直射其内心虚弱处，她无言以对双手掩面，扭头哭着向屋里走去，较前不同为失声痛哭。旁边王曦有些意外低声问：“叶大队认识她？”叶金口气平静说：“路上偶然遇见过。”
王曦帮忙把散落地上现金捡起整理好，喊着园长交给从地上爬起的胖妇人手中。
叶金顺话音脱口问：“园长这么快就把赔偿金准备好了？”
胖园长拍拍身上灰尘哭丧着脸说：“炊事员、司机都吓跑了，这是刚那个幼教自己拿的钱，可是小贝家里说赔多少钱也不行，一定要赔命。”
叶金问王曦：“幼教家是本村的？”王曦回答：“是本村的亲戚，前几个月从城里师范学校招聘的实习生。”
叶金观察混乱场面对王曦说：“咱们先回去研究一下再说。”
胖园长神情木呆无心多说话，无可奈何状应酬道：“王所长，刚才多亏你来才没再打，今天慢待了。”
王曦说：“你再多问问详细情况，关键是要尽快弄明白谁的责任。”
走出幼儿园门口，叶金特意问:“地上捡多少钱？”王曦答道：“约5万块。”
“是否从她亲戚家借的？”王曦困惑应答：“还不知道。”
叶金低语道：“回头了解下现金来源情况。”
王曦爽快回答：“这好办，只是双方都还没有报警。”
两人商谈着返回采样现场，向贾清汇报过情况，叶金同时提出抓紧介入的想法。
贾清认真思考着问：“你是对赔偿款有疑问？还是有其他可疑情况？”叶金中肯的回答：“感觉还有其他疑点。”
贾清慎重接问：“仅凭感觉、没有相关证据和线索？”
叶金如实回答：“暂时没有。”
贾清来回走几步，反复思考后表态说：“当初对赵辉死因你提出的疑问依法有据，现在咱们手里命案采样排查工作决不能耽误。遇着类似突发可疑情况，按程序由派出所出警做先期处置，尽快查明属性。”
经过商议后决定，王曦马上安排出警人员做全面调查，贾清向支队长和周局长汇报已知情况和意见，请示应对决策和具体措施。
盛夏黄昏，田野还是热腾腾的，派出所院内的空气似乎热的发颤。周局长和支队长、李大队长带领的两组刑警，紧急研判已获重大突破性情况，在本乡韩李庄发现韩性家系与嫌疑人Y-STR分型一致，可是增强警力对该村符合条件男性调查比对，逐步予以排除。经研究决定扩大摸排范围，并重点查明本地外出人员，在案发时段是否返乡未被发现？年龄幅度上下限决定根据实际状况放宽。
接到贾清紧急电话，周局长先询问采样和走访每个环节。对幼儿园突发情况十分敏感并高度重视，又在电话中和叶金做详细交谈，正在询问现场动态情况时，派出所院子里争吵叫骂声沸腾起来，原来死者家属拖拉撕扯着幼儿园长，到派出所报警要求处理。
周局长和支队长紧急协商，并向领导汇报后做出决定：各案侦组按原定方案坚持走访采样攻坚，市县局快速协调增派警力，并临时抽调叶金、王曦和法医技术员，立即到幼儿园开展工作，同时联系吕集乡党委和政府安排专人配合。
幼儿园门口幽暗的灯光扑闪着，似乎为本不该早逝的生命哀叹，死者家属在旁边守灵。王曦和叶金走到近前，一个粗壮汉子手拿铡刀横挡在面前吼道：“王所长别说不给面子，不抓人偿命看谁敢动！”倔强话语毫无回旋余地。
叶金迟疑下没作声，抚摸棺盖的手收回掏出烟递过去，那汉子怒目直盯他同情的面容挥手挡开，彪悍化为强抑悲怆的沙哑颤声说：“俺们家地里种有几亩烟。”
王曦见气氛稍有缓和不失时机介绍说：“叶大队、这是小贝的亲叔。”
叶金语音低沉的说：“出这种事是人都很悲痛，领导安排来依法查明真相，给个公正说法，希望你能理解。”
那汉子闻听无言，换只手扶铡刀右手抖擞着抹下眼角。
这时死者母亲由妇联主任和教办室主任陪同也赶来，汉子手里铡刀被人接过去，搀扶到旁边懵然坐下，发出粗壮低沉的“呜呜”声，虽说夏夜闷热，但哭声中饱含悲伤仍令闻者悚然。
叶金和王曦配合法医等人掀开棺盖，按程序有条不紊的对尸体做过细致检验提取。法医又弯腰拨拉旁边地面上垃圾，捡起擦拭面部渗溢物的废弃纸团，全部小心翼翼收装进塑料袋封好，认真将尸体放置原状。
叶金拿着笔录请在场相关人员逐个签字，回头歉意的低声说：“谢谢配合工作，天热注意身体。”一行人缓步即将离开时，身后“呜”的又涌起一阵阵抑制不住的悲痛哭声。
夜深无眠心自苦，按时辰凉气回落添些清爽。然而叶金躺床上望着窗外星空转辗难安，反复思索似乎有种脑袋发胀感觉。二十多年刑侦生涯同时受理多起案件情况不乏，他常依据轻重缓急循序施策，同步涉入多起复杂的劳精伤神疑案漩涡，让他着实心急火起较真上劲，习惯性责任感又驱使他无意懈怠。
回想刚才在夜幕中匆匆吃过晚饭，连忙送法医技术员上车赶回局里化验鉴定，转身又到韩水房间谈话，捎带攀谈起他本村族谱。叶金心里承认无论话锋所及何处，对方均泰然处之。论及村里祠堂碑文中家族因前清封官赏地、主将赐姓随韩，经厉战乱饥荒、数次迁徙融合。
虽然韩水年已花甲亦然精神矍铄、条理清晰。其中提到有关入赘迁往他乡的话题触动叶金，此时叶金又联想起过继、送人等类民俗乡情，搅得他久久不能入睡。朦朦胧胧中又联想起幼儿园谈话时幼教神态表情，司机、炊事员、清洁工等人回避躲藏情况。于是决定明天要再访幼儿园重新探察细微，还应该向支队长建议：在家系排查中扩增几种对象。
星隐夜空中响起新虫细鸣，风送荷香里叶金恍若回归童年，走进校园和率真稚嫩小伙伴们一起欢歌笑语，突然犹如恶神降临般受惊、戛然而止沉寂无声，极度反差画面使叶金仿佛心颤滴血，渐渐逝去知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