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筱楠推门走进了窑洞。
窑洞里静悄悄的，窑洞里东西并不多，但井井有条。正对着门口靠墙处摆放了一张大红色的板柜，板柜的两侧，各安放了两把木椅。板柜上方的墙壁上贴了张孔雀牡丹图的年画。乔筱楠默默环视了一周，最后把目光停在门旁窗户上，只见窗户上贴了一对鸳鸯戏水的大红剪纸，还贴了张红色的双喜。
窗户下垒了一张大炕，炕上铺着花床单，炕中间摆了张木炕桌，桌上放了个黑陶花瓶，瓶中插了束野菊花。炕桌后端放了一条条叠得很整齐的新被子，炕桌两侧，躺着两个人，一个是张学军，一个就是黄永健。
乔筱楠轻轻地取下被子，正准备给黄永健盖上，黄永健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你回来了？“
“嗯“
黄永健下了炕，坐在椅子上，然后又问道:“找见她了吗？“
“沒有”
黄永健舔了舔干枯的嘴唇，伤感地说:“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是啊，让你……“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不踏实，总感觉不大舒服。“
“是不是因为和她见面？“
黄永健紧闭双眼，少顷，他又睁开眼睛，眉心蹙了一下，似有感慨地轻叹了声。
“我刚才是不是太尖苛了……我真不该这样对待她。“
乔筱楠惊疑地瞇着眼睛望着他。
“过去的事情我应该把它忘掉，不应该和她计较……”
“你沒做错什么，你也别太自责了。“乔筱楠有意转移话题，又问道:“伯母怎么还沒回来？”
“嗯“
乔筱楠眨巴了眼睛，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你母親沒在家，那她怎么进来的？“
“是呀“黄永健也感到十分诧异。他站起身来:“我得去找找母親！“
“我也跟你去！“
两个人说着走出了窑洞。
这时从外边传来:“小敏，是不是永健回来了？”
这声音，这脚步，他是多么熟悉。他急促朝外跑去。
“妈！是健儿，我回来了！“
“健儿！“
黄永健一下子扑进母亲怀抱中，嘤嘤地哭出了声，母親用一只手紧紧搂住儿子，另一只手扶摸着儿子。
“抬起头，让妈好好看看你。“
“妈，您还好吧？“
“好，好。“
母子俩紧紧抱在一起，流着幸福的眼泪。是啊，只有经过生死离别之苦，才会感受这份冷暖之情。
乔筱楠也在一旁轻声啜泣着，她抹着眼角的泪水:“伯母，您老眼睛刚好，可别太激动了。“她说着又去拉了一把黄永健。
郝春芳一边用手帕揩着眼角泪花，一边问起身的乔筱楠。
“这姑娘是唯呀？”
乔筱楠莞尔一笑，大方地主动自我介绍:“我叫乔筱楠，是永健大学的同学，也是好朋友。“
“噢，是这样。“
“她是来西安办事，顺便来咱家玩玩。“
“伯母，我是专门来看您老人象的。“乔筱楠说着还搀起了郝春芳的胳膊。
“哟，这姑娘嘴真会说，人也长的俊。“
“伯母，瞧您老说的。“乔筱楠心里乐滋滋的。
两个人搀扶着郝春芳走进了院子。
郝春芳一面用手帕揩着眼角激动泪花，一面回过头来说道:“你们瞧瞧，咱家养的猪吗？”郝春芳把他们领到猪圈旁。
两只白里透红的肥猪，正在窝里睡觉，丝毫不动。
“这是去年养的猪嵬，现在也有三百来斤了，等你回来办喜事用。“
“办喜事要杀猪吗？”乔筱楠好奇地问。
“要杀，办喜事用。“郝春芳说着又抓起一把谷子朝院中撒去，十几只母鸡飞奔过来，争抢着食物。
“我还攒了几百个鸡蛋，也准备办喜事用。”
“妈，您这是干什么呀？”
“妈不守旧，也不糊涂。如今年年轻人都兴自由恋爱，你们说咋办就咋办。“
“伯母，您说她是谁呀？“
“你们沒见面呀？“
“谁呀？“黄永健也纳闷地问。
郝春芳用手扶摸着乔筱楠的秀发。
“也是位姑娘，你应该认识。”
“这不可能……“黄永健不停地摇着头。
郝春芳哈哈笑出声，她大声地对窑洞喊着:“小敏，出来，你来告诉他！“
姜敏那能出来应答呀，母親如果知道是他们把她气走了，可怎么交待呀？黄永健暗喑嘀咕着。
黄永健的心思，乔筱楠一清二楚。其实，她此时心情也不好受，原来，郝春芳所指的那位姑娘就是姜敏呀！她知道，姜敏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也知道姜敏在郝春芳心目中的地位，更使她焦虑的是，事态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肯定对她不利，所以，她把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黄永健身上。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帮助黄永健解围，摆脱困境。
正在黄永健和乔筱楠不知所惑时，突然从窑洞里传来一声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掐着嗓子说话。
“健哥哥，都是我不对，我不该把你登了。我无脸再看见你了，你让我死吧！我死了，也要给你做牛马，偿还欠你的债……“
这声音听起来多刺耳，讲这番话的不是别人，此人正是公子哥张学军。原来，他肚子饿了，睡醒后一看她俩都不在，正准备出门，听见外边说话声，这才即兴表演，掐着嗓子，学说女人腔。他的表演太“出色”了，让人啼笑皆非。
“这是谁在说话呀？“
“妈，是学军，中学的老同学。“
屋门吱地一下开了，张学军头顶一块红忱巾嘻皮笑脸走了出来，他上前给郝春芳深深一鞠躬。
“伯母，我学得象吗？“说罢他上前摆了个请安姿式。
“呵呵，你真会闹。“
“伯母，我要拜永健兄为师，也要当个明星。“
“这我可不懂……“
“这沒关糸，您老就表个态，让永健带我走。”
“伯母，您老别理他。“乔筱楠聚剑起脸色，对张学军严肃地说道:“别胡闹了，胡扯些什么？“
“我胡扯还是你胡扯，你不应该叫伯母，要叫妈才对！“张学军眨巴着小眼睛，翘看嘴吧嘿嘿一笑。
郝春芳感到十分纳闷，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她看着儿子问道:“永健，这到底怎么回事呀？“
“妈，她们是闹着玩呢……”黄永健赶忙敷衍着解释。
乔筱楠用脚跟狠狠地踩了永健脚面一下，疼的黄永健嗷嗷直叫。
“怎么了健儿？“
“沒什么“
“我们是开玩笑呢。您老如果愿意，也就认我这个干儿子吧？“
“别贫嘴了！“乔筱楠将张学军推到一旁，又搀起郝春芳的胳膊。
“让开路，让伯母进室歇歇。“
四个人进窑洞，郝春芳连忙沏了壶茶，黄永健接过茶壶，准备给大家倒水，乔筱楠走到跟前朝他递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出去。她接着又倒杯茶，朝郝春芳走去。
“伯母，您老喝菜。“
“你们先喝茶，我给你们做饭去。“
“不用，我们也不饿。“
“什么呀，肚子早就饿扁了！“张学军嘴里不停地嘟嚷着。
“好，我去给你们做饭。“说罢郝春芳站起身。
“健儿，你要去那呀？小敏呢？“
黄永健正准备出窑洞，听见母親问道小敏，吱语了半天也讲不出来。
“永健，你见小敏了吗？”
“嗯……见了。“
“那她人呢？“
“她……她……“
“你说呀？她倒底怎样了？“
黄永健低头不语。
郝春芳抓住儿子胳膊。
“伯母，您老放心。姜敏她沒事，只不过让我们气走了。“
“你们干吗？”
“她不是个好人……“
“你胡说什么？谁给你权力逼走她！“郝春芳满脸愠怒地训斥着张学军。
“永健，你快把小敏找回来！“
“我，我不去。“
“你敢！“
“我又沒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是她……“
“你太不懂事啦，你把人家气走了，你要向她赔礼道歉，把她给我请回来。”
“不“
“你太沒良心了，你若不去，好，那我去！”郝春芳说着迳自跨出门槛，由于激动，头猛然一晕，摇晃地扶住了门框，黄永健她们几人忙把老人扶住，然后。赶忙搀扶郝春芳坐在掎子上。
“妈，妈！“
“伯母！“
她们焦急地呼喊着，郝春芳慢慢地挣开了眼腈。
“你不是说嘛，要报答那位姑娘吗？”
“我是说过的。“
“那好，我现在告诉你，那位姑娘就是姜敏。她一直不让我把真情告诉你，说不让你背上思想负担。“
“这真的和她有关？”乔筱楠在一旁惊叹地问道。
“有，自始自终她都精心安排的。“
“妈，我知道了，您别太激动了，休息好了再说。“
“不行，我要说，再不说，你们就太冤枉人家了！“郝春芳轻声哭泣着。
“妈，您慢慢地说吧，我一定好好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