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熹看着刚呈送上来的早朝的消息,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中秋夜宴结束,安定公主与王丞相的儿子同时遇刺,禁军竟然在一刻钟之后才赶到,如此失职,满朝上下无不震惊,毕竟禁军巡防事关整个京城的安全。故而皇上大为震怒,破天荒的在早朝上搁置查办了禁军巡防统领胡汉林、副统领于骁。而大小事情一向说了算的王丞相也并没有反对,只说由刑部主审调查此案,明显是不想让承熹插手此事。
承熹笑了笑,将纸递给了红鸾道,“既然他不想让我插手此事我就先不插手。红鸾,你派人给刑部侍郎蒋庆传消息,让他用尽所有办法把这个案子给我拖住,不要让刑部快速结案。告诉他,只要能拖住,他儿子蒋耀和户部尚书七姨太的事我可以当作不知道。”
“是。”
“蒋耀和花想容真是孽缘。”站在承熹身后的白凤叹息道,“当初蒋耀想娶出身青楼的花想容,他父亲蒋庆就死活不同意。户部尚书陈恪礼把花想容抬进府那天,蒋耀还去拦过轿子,若不是看在他父亲是刑部侍郎的份上,早就把他乱棍打死了,哪能只打断他一条腿呢!没想到他二人也真是痴情,竟然还在暗中相会。”
“花想容……这二人可惜了。”
“公主这样做……怕是也存了想保全他们的想法吧!”青雉沉吟着说道。
“公主真是好心肠,要是被陈恪礼先发现了,恐怕就不是打断一条腿那么简单了,蒋耀还好说毕竟有他父亲在,花想容就没那么容易被放过了。”黄鹃接口道。
红鸾、白凤、青雉、黄鹃四女在府中帮承熹处理情报,外面的消息进府几乎所有都要经过四人的手,筛选过后再交给承熹。红鸾、青雉二人成熟稳重,白凤、黄鹃机灵活泼,但四人无一例外都是极为聪慧的,不然承熹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们做。
“什么好心肠,不过是为了利益而已。”承熹自嘲一笑,接着问道,“给韩狄的信送出去了没?”
“红鸾姐一早就送出去了,还有……”青雉一顿,接着道,“还有韩狄每月例行送来的信在这。”
“嗯。”承熹抬头看了一眼青雉,伸手接过,继续道,“这些年让他呆在南疆辛苦他了,这次跟着镇南王进京就不必再回去了。”
“那南疆那边的情报……”
“我还没想好,没有合适的人选就派一名二等暗卫去吧。”
“听说南疆那边可好玩了,公主可不可以把我派去?”白凤一脸向往。
“我也想去,我也想去。”黄鹃紧跟着道。
“你们俩就想着玩,南疆民风彪悍,你们俩武功又那么差,去了不知道要给我惹出多少乱子。”
青雉瞪了两人一眼,俩人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给青蝶的信昨晚就送出去了,还没有消息。”
“再等三天,若是还没有消息就冒险启用第二套方案。”
接着三人又向承熹禀告了漕帮传来的一些消息。
午膳后承熹来到了西厢书房,东厢书房是承熹平时与众人议事的地方,西厢书房平日除了承熹无人可进,连打扫都由阿月自己来做。承熹推开门走进整个公主府最神秘的地方,入眼是一片昏暗,没有什么机密书信,也无稀世珍宝,满屋挂的都是丹青画像,所画之人,丰神俊朗、身姿挺拔、星眉剑目,是个让人见之心醉的美男子。
承熹从袖中拿出韩狄送来的信,从中拿出一幅小像,所画之人就是墙上挂的丹青画中人,镇南王景珩。
韩狄身为十暗卫的己,当初让他去南疆一方面是因为南疆需要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一等死士,另一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韩狄是丹青大家韩宣之孙,一手丹青尽得其祖父真传。若不是因为其父韩茂升得罪权贵,被人告发是篡权夺位的先帝五皇子遗党,满门被抄斩,只剩下一个外出游学的他躲过一劫,他也不会忍辱加入暗卫。
韩狄在南疆主持情报,每月都会送信回来,附带的还有一幅景珩的画像,月月如此,已经六年零八个月了。整整八十幅画像,见证了景珩从青涩到成熟;从冷漠到锋芒毕露;从她的景珩到万人的镇南王。
承熹将小像铺在桌子上,提笔临摹。承熹在丹青上并无天赋,手腕伤了之后提笔写字久了都会颤抖,更别提对腕力要求极高的丹青了,可承熹坚持着一点点临摹,不一会就满头是汗。其实说是临摹,承熹却并没有多看韩狄的画,细看下来承熹所画的景珩竟比韩狄所画的还多几分神韵。
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画像,承熹画了一个多时辰。画完,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将画放入身后的木箱中。并不是承熹对这幅画不满意,只是墙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挂了,深厚的木箱中也快要装满。这几年,承熹无事时便来这里画画,她也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思念景珩。
可是每画完一幅,承熹却觉得景珩离自己更远了一点。
韩狄被自己召回京,景珩也要娶亲了,这幅画是韩狄送回的最后一幅画。
想起那天韩狄飞鸽传信到自己手中的密函,没有小像,也没有如往常一样附加一张与情报无关,只是和自己诉苦,说什么南疆的天气潮湿、女子太彪悍的信,密函上只有十五个字。
镇南王十日后启程进京求娶长公主。
这十五个字写得极重,墨迹透出信纸,仿佛在告诉承熹,这不是玩笑。
看着箱子中满满的画像,承熹轻轻合上了盖子。
是时候该放下了。
或许早在六年前就该放下了,是她太过痴心妄想,以为景珩即使不爱自己也没关系,只要他不爱别人,他还是会遵守诺言来娶自己。别人能给他的,她都能给,别人不能给他的她也能给,娶她已是最好的选择。
可如今,景珩要娶的是她的姐姐承玥,即使承玥再不好也是她的姐姐,况且她也不想让大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如此看来,只有一条路好走了……
放下。
放下两个字不要说说出口,就连想到心里也如刀割一般的痛。可是,她又能怎样呢?
承熹惨然一笑。
“放下。”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