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承玥走入殿中时，所有人眼前一亮。一身大红色金丝绣牡丹花纹蜀锦裙，华贵无比。一头青丝绾成飞凤髻的样式，柳眉、凤眼面容娇艳，一颦一笑皆让人心神荡漾，偏又神态高贵，让人不敢侵犯。承玥见众人看自己的目光痴迷，内心不禁有些得意，心想府内绣娘花三个月赶制来的这件衣服果真不错，可惜他还未进京，若是他看到了自己也会眼前一亮吧！环视一周，发现承熹还未到，内心冷哼，暗道好大的架子。正想着，门外传来太监通报的声音：“安定公主到！”众人皆抬头看向殿门口，想看看这从不露面的安定公主是何等姿色。只见一身白衣似雪，面容清雅，神色淡然，似广寒仙子踏月而来，与这大殿的华丽，众人的喧嚣格格不入。一时间满殿俱寂。承熹的美并不耀眼，却让人见之难忘，生不出半点亵渎之心。一个似广寒仙子，一个似人间富贵花，高低立判。承玥狠狠地攥紧了手中的酒杯，面上却泛起了笑容，还了承熹的礼，微笑道，“还以为妹妹如同往常一样不会来了呢！”承熹不愿与其纠缠，淡淡道，“想来便来了。”说罢落座于承玥之后的位置上不再言语。看着承玥不管再怎么掩饰始终有些阴沉的脸色，承熹心里不由得有些畅快，随即一笑，暗道自己终归是女子，女子之间的容貌攀比自己竟也不能免俗。承熹这一笑，对面的公子们顿时觉得春风拂面，一个个不顾仪态地盯着承熹，忘记挪开了眼睛，位于众朝臣之首的王丞相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又被自家长辈在席下狠狠地扯了袖子这才回了神。大将军萧震看着对面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承熹，冷哼一声，低声道，“祸国之色。”这句话只有与萧大将军比邻而坐的王丞相听见了，微笑道，“看来大将军对安定公主的怨气不小嘛！”萧大将军回头扫了一眼还在偷看承熹的王不为道，“你的怨气难道就不大？”说着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有对这位权势滔天的王丞相客气。朝野上下除了承熹也就他敢这么对王丞相。王丞相微微一笑，也没反驳。“太子、二皇子到！”太子楚启元牵着二皇子楚启灵的手走入殿中。太子楚启元与长公主楚承玥皆是皇帝在做王爷时正妃齐氏所生，齐氏因病早亡。太子身体孱弱，先天不足，却是极其温和宽容的性子，。二皇子楚启灵是皇后独孤氏所生，承熹与承玥虽然不和，但启灵年幼聪慧可爱，无论是承熹还是承玥都十分疼爱他。启灵见了承玥、承熹，松开了太子的手，蹦跳着跑了过来，坐在二人中间，一口一个“玥姐姐、熹姐姐”叫得二人十分开心。太子见了也没有阻拦，微笑着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陛下、皇后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满殿皆起身躬身行礼，只有王丞相微微颔首，并不弯腰。“平身！”皇帝是先皇第四子，不过四十余岁，可以说是正当盛年，却面色虚浮，两眼无神，一看就是过度酒色的缘故。虽然如此，但是仍旧依稀可以辨认出年轻时的俊朗。与皇帝相比皇后就显得十分高贵端庄，精致的妆容、端庄得神态，出身大楚名门世家的独孤世家，是独孤世家的第一美人。年轻时不知有多少男子为之心动。独孤世家是大楚第一名门世家，出过四任皇后，大楚男子皆以娶到独孤世家的女子为荣。今年中秋夜宴与往年并无不同，只是多了些歌颂大将军功德的话语，以及席间的眉目传情。承熹讨厌极了宴会间表面上言笑晏晏，觥筹交错，实际各有心思的场景。以不胜酒力为由，推拒了几个世家子的敬酒，便再也没有人来讨没趣。承熹坐了一会便坐不住了，独自一人悄悄离席，像御花园走去。御花园的秋千还是母后在世时，自己同父皇母后一同扎的，转眼间母后已经去世六年了。承熹坐在秋千上，望着天空的圆月怔怔出神。“如今入秋了，夜里不比夏天。自己偷跑出来，不带婢女也就罢了，怎么连披风也不披一件，着凉了可怎么好。”说着一件披风落在了承熹肩上。承熹笑笑，向边挪了挪位置，身后那人与她紧挨着坐下。“大殿内太无聊，大哥也憋不住了吧！”“我出来也就罢了，你可是今天的主角。”说着伸手替承熹将披风打了个结。“什么主角不主角的，大殿里的那些人都是在待价而沽。”太子伸手揉了揉承熹的头发道，“我们的承熹长大了，也是时候该嫁人了，我听说镇南王……”承熹摇了摇头，苦涩道，“他要娶的人是大姐。”“什么？”太子听闻勃然大怒，很少生气的他因为愤怒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猛地从秋千上站起。“他怎么敢！”承熹拉住太子的手，拉他重新坐回秋千上。“大哥不要生气，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这件事我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早就不伤心了。他不娶我也好，我一旦离开京城，王丞相就无人能够制衡，怕是会更加麻烦。”太子长叹一声道，“是大哥无能，这些年辛苦你了。你若是想要嫁给他，无论用什么办法，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承熹将头靠在太子的肩上道，“有大哥的这句话就够啦！他不喜欢我，我强行嫁给他又有什么趣呢？我谁也不嫁，就留在这京城里，陪着大哥、启灵还有父皇。”“好，你若不想嫁，就谁也不嫁。只是你大姐她……”“大哥放心，我不会迁怒她让大哥为难的。”太子点点头没有说话，脸上掠过一丝黯然。两人就这么坐着，看着御花园的夜景，心思各异都没有再说话。御花园的夜景极美，承熹的母后最爱花草，原来王府中的花园就是她亲自打理，皇帝登基后御花园也被她精心照顾。姜皇后去世后，皇帝以一千八百颗夜明珠照亮整个御花园，为此整个大楚民间几乎再无一颗夜明珠。而皇帝这么做只是希望夜晚姜皇后魂归之时能欣赏御花园的景色，又不会不小心被火焰灼伤。即便如此深情，在姜皇后去世之后皇帝也不得不另立皇后，只是在此之后陛下便整日沉迷酒色，不再理朝政，整个朝廷都由王丞相掌管。母后，我好累。这句话承熹没有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父皇不理朝政、大哥体弱、启灵年幼，这些担子只能由她来抗。可是她又能怪谁呢？记得母后刚去世的时候，父皇的精神一下子垮了，她整夜整夜坐在御花园里，希望能够再见母后一面，那时陪在她身边的只有大哥。两人像现在一样并肩坐在秋千上，她困了睡着了，大哥就会抱她回去，第二天告诉她，母后昨夜来过了，让他告诉她要开心的活着。只是太子体弱，终有一日病倒了，承熹无法忘记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笑着对她说：“对不起啊承熹，大哥今日无法陪你去御花园了。”承熹就是在那一刻长大的。红鸾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两人相依而坐的场景。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辑道，“公主，陛下派我来寻你了。”承熹点头，起身，太子却没有动。“承熹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会。”“天有些凉了，大哥你也不要多坐，一会就回了吧！”太子微笑点头。看着承熹远去的背影，压抑了许久的咳嗽便再也忍不住了，一抹猩红从嘴角溢出。“承熹啊，大哥恐怕不能和你再坐在这秋千上了。这么多年一直是大哥拖累了你，在大哥临死前，能为你做的事情恐怕也只有这一件了，只要你能幸福，这天下拱手相送又何方？”